又沒那麼簡單。
朱雲霄生得一張冷峻的面孔,平時不言不語時很有些冷酷暴徒的味道,偶爾展顏才能顯出些許溫和。他湊近唐辛鴻道:“我在這兒有個親戚,過來投奔他。”
唐辛鴻看他的臉在自己眼前忽然放大,忍不住想要後退,又忽然想起小弟曾經說過他與宋衛東在一起的事,忙問:“那宋師長和趙參謀呢?”
“他倆也在這裡。”
唐辛鴻不由得大驚:“什麼?”
朱雲霄看他吃驚的樣子覺得很好笑,解釋道:“不用擔心,我們在這裡有能前後打點的人物,倒是你……”他忽然出手在唐辛鴻臉上蹭了一把,“怎麼瘦了這麼多?沒有好好吃飯?”
唐辛鴻猝不及防被他摸了臉,忙伸手捂住面頰,垂目道:“我、我……唉,小弟他下落不明,我哪裡還吃得下去飯?”
朱雲霄皺起眉頭:“唐辛寶他下落不明?”
“正是。”
“是在天津城裡不見的?他平日有什麼仇人沒有?”
唐辛鴻嘆了口氣:“小弟還是個孩子,哪裡有什麼仇人?去年父親得罪了日本人,還是他幫忙找以前的同學救出來的。”
朱雲霄思索片刻道:“我去給你想想辦法。”
唐辛鴻愣住:“你?可你如今自身都難保……”
朱雲霄聞聽此言笑了兩聲:“休要看不起我,既然我能在天津城住的安然無恙,自然有辦法幫你找弟弟。”
唐辛鴻看他說的無比自信,不由得茫然的點了點頭,不想朱雲霄卻趁此機會上前一步摟住了他:“可不能白幫你,讓我親一下。”
唐辛鴻驀然紅了臉,急忙去推他:“不行,你別這樣……”
朱雲霄的兩條手臂如同鋼條一般將他禁錮在自己懷中,把臉埋進唐辛鴻的頸窩間親了一口笑道:“別這麼不講情面,這麼久不見,想沒想我?”
唐辛鴻被他親的全身僵硬,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怎麼……放開、放開我,當心有人來……”
朱雲霄抱著他溼漉顫抖的溫熱身軀,心中直髮癢,湊近他耳邊道:“這裡哪兒會來人?不瞞你說,我可快要想死你了。”
唐辛鴻被他抱著上下其手的又摸又親,心裡是真的想推開他,可落實到行動上卻總不得力。一雙手按在對方那硬邦邦的胸肌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直到最後被弄的氣喘吁吁、渾身發軟。
末了過了一番嘴癮的朱雲霄放開他,沉聲道:“今天還有事,咱們改日再見。”
唐辛鴻想問去哪裡找他,話到嘴邊又覺不妥,便嚥了回去。
二人分別後唐辛鴻回到家中,感覺氣氛一如既往的焦灼。錢啟光再次勸他們快些離開天津,這幾天總有特務在大街上徘徊,他擔心姐姐和姐夫還會遭受牢獄之災。他的話自然是很有道理,可家中莫名丟了個兒子,做父母的哪肯輕易棄之不顧的離開。唐辛鴻呆呆的聽著他們壓抑又激烈的爭論,心中也是百爪撓心。
唐辛寶不記得自己已經在這小屋中被囚禁了多少天,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天與陸天時爭吵,而陸天時離開後他便高燒不退、一病不起。病情灼燒著他的身體,痛苦折磨著他的精神,恍惚中他胡言亂語,抓傷了自己被束縛的腳腕。有人在他身邊交談著:“怎麼忽然病成這樣?大夫呢?”
另一個聲音響起:“請大夫來過了,給開了藥,可是、可是唐少爺他不肯吃。”
“不吃你們就任他這麼燒著?把他的嘴掰開,喂藥!”
唐辛寶被人託著後背強行坐起,一個堅硬的勺子企圖撬開他的嘴。他掙扎起來緊要牙關,說什麼也不肯吃藥。
兩個看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成功把藥喂進唐辛寶的嘴裡,齊齊膽怯的回頭望向自家少爺。陸天時陰沉著臉推開他們二人,挽起袖子親自動手。
唐辛寶睜開模糊的雙眼,看到了這張另他痛恨的臉,他用盡力氣狠狠朝這張臉抓去。在看守的驚呼之下,陸天時急急地向後一仰,還是沒能躲開唐辛寶的利爪,下巴處被劃開一道小小的血痕。
陸天時摸著傷口凝視著床上狼狽不堪的唐辛寶,內心幾乎有了五內俱焚的預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他本應該好好處置這背棄自己的少爺一番,可卻始終下不了手。在一片冰冷的沉默之後,陸天時沉聲說道:“帶他去威廉先生那裡,記得小心些。”
唐辛寶不知道這個威廉先生又是何許人也,只是他被兩名看守強迫著套了一件舊工裝,然後又拖拖拽拽地出了院門。他心裡模模糊糊的覺得可能是要把自己轉移到別的地方去,這樣的話爸爸和大哥就更難以尋找到他。
外面的陽光很明媚,多日未接觸過外界空氣的唐辛寶忍著雙目的疼痛向四周張望。這裡是個極為僻靜的小院,院外正停著一輛小型軍用卡車。兩個看守把他拖上卡車,一左一右挾持住他,而後發動汽車上了路。若不是情況緊急,陸天時不會再光天化日之下轉移他的,看來事情似乎很緊急。
卡車行駛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通過了一道道關卡。唐辛寶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座位上,隨著汽車的顛簸眼冒金星,忽然前方出現一行四五個西裝革履、穿戴體面的人從路口經過,一個念頭便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還是得自救!
開車的司機正聚精會神地開著車,豈料旁邊一直沉默的唐辛寶忽然發難,伸手搶奪方向盤。路上頓時響起了短促的鳴笛聲。前方几個人顯然被嚇了一跳,其中兩人還邊躲避邊向這邊張望。混亂中,唐辛寶發現其中一人竟是楊世尊。
“喂!救……”他本能地想要大聲呼救,卻被旁邊一人挾持住並捂住了嘴。
卡車勉強通過了道路。被人扶過馬路的楊世尊望著汽車屁股忍不住皺起眉頭。
唐辛寶經過那一番掙扎,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都再無力氣移動。他被兩人從車上架下來,拖進一個刷了白漆的小洋樓內。穿過幾道門,消毒藥水的味道刺激了他乾燥的鼻腔和久未進食的胃,他開始一陣陣的乾嘔起來。
“這位先生怎麼了?”一個帶有外國腔調的男人操著一口不甚熟練的中文問道。
“陸少爺的朋友,生病了,麻煩您給看一下。”其中一個看守道。
唐辛寶被抬上躺椅時用盡最後力氣掙扎了一下,隨後便昏迷過去。待到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上身被一條皮帶綁在躺椅之上,一隻手背上插著點滴針管。唐辛寶側頭,發現身邊坐著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那男人穿著一身西醫的白卦,臉上帶著口罩,正在擺弄面前操作檯上的針管。見唐辛寶醒了,他眯起眼用生硬的中文道:“實在抱歉,是他們讓我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