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抬頭,頸窩愈溼,賽羅乾脆以手託上鬱華的臀,抱小孩似的將人抱起來。
驀然懸空,鬱華下意識用腿夾住賽羅的腰,他還哭著,像森林裡傍著樹木生長的某類柔軟藤蔓,緊緊纏在屬於他的這一截巨木上。
他們的姿勢特別,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視線。賽羅託抱著他走進休息區,選了個靠牆的角落坐下。這個位置的一側擺放著植物環繞的綠屏,很好地隔絕了他人窺探的目光,給兩人留出不受打擾的空間。
“怎麼哭了?”此時此刻賽羅才問出口,他單手攏著鬱華的後腦,五指輕輕摩挲他的髮絲。嗓音放緩,低低叫了一句:“小月亮。”
鬱華的身體很明顯繃了一下,他跨坐在賽羅身上,兩條包裹在休閒褲下的修長小腿分折在兩側,黑色的褲子因他的動作拉上去一截,露出腿部細膩的面板。
他無聲地抽噎,似乎是想忍住眼淚,但強自壓抑反而逼出哭腔,細細的一點動靜,痛苦的喘息並著熱淚一起沒入賽羅的頸窩。
賽羅於是不再問,手掌一下下順著鬱華的髮絲,腦後的髮圈滑下去一些,整齊的辮子變得鬆散。
他們上身相貼,互相之間傳遞著體溫。賽羅耐心的動作令鬱華止不住淚,沉積在心臟深處的情緒盡數翻出,愛意與恐慌交雜,他蜷縮在Alpha的臂彎之內,喉嚨裡發出掙扎的咽嗚。
頸邊的哭聲一點點變大,但也只是相對而言,連這方小空間都沒傳出去,只響在Alpha的耳邊。
賽羅聽著他壓抑的嚎啕,覺得懷裡的Omega像陷進獵人捕獸夾中的幼獸,既無力,又極度渴望逃出生天。
他收緊手臂,以胸膛做對方的支撐。側頭用嘴唇貼著鬱華的額角,撫摩他的脊背,賽羅持續著這樣安撫性的動作,直到許久以後,耳邊的哭聲漸漸小下去,停止了。
“沒事了。”賽羅道,“不哭了,嗯?”
他握住鬱華的肩膀,和人稍稍拉開距離。鬱華動了一下,沒有掙扎,垂著腦袋,被賽羅用雙手捧住了臉。
凌亂的捲髮被眼淚打溼,粘在鬱華的臉頰上,襯得他的面板更白,透出脆弱的美感。
賽羅的指腹擦過他的眼尾,殘留的淚水溢位來,他再次問。
“怎麼了?”
鬱華順從地將臉擱置在他掌心,眉頭卻微微皺著,他抿著嘴唇,是不自知的抗拒姿態。賽羅和他面對面,略微低頭,離得更近,溫聲喊“小月亮。”
他看著鬱華的眼睛,又說:“在哭什麼,告訴我,寶貝。”
鬱華眼眶通紅,眼神滿是倉惶,終於開口。
“伊薇,我不喜歡她。”
停頓片刻後,他改口,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厭惡她,我恨她!”
他語氣裡的憎惡真切,賽羅微微一怔。隨即想起鬱華的身世,身為希諾克家的長子卻被圈養在外,將近成年才回到家族,料想與家人的關係不會太好。
賽羅撫一撫他的臉頰:“她欺負你?”
鬱華卻沒有回答,自顧自道,“我討厭伊薇、討厭伊利亞、討厭伊文……我討厭他們,他們一家人我都不喜歡。”
他的睫毛輕輕顫抖,瘦削的手指握上了賽羅的手腕,溼漉漉的眼睛眼睛抬起來,帶著未退的哭腔。
“我只喜歡你。”他反覆著說:“所有人我都不喜歡。賽羅,我只喜歡你。”
賽羅注視著他,既像哄也像承諾:“我也喜歡你。”
“你會一直喜歡我嗎?”鬱華追問,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
“我會。”賽羅道。
“那你以後不要和伊薇說話了……她不好的。”
“好。”
鬱華安靜下來,握著賽羅手腕的手掌鬆開,過了一會兒,忽然用手捂住了臉頰。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啊?”他想起賽羅對於Omega的一貫態度:“我說我恨伊薇,還討厭那麼多人……”
“不是你的問題。”賽羅將他帶進懷裡,輕拍了拍他的背。
鬱華的下巴抵住賽羅的肩膀,沒有說話。
“我不喜歡我的父親。”不想讓鬱華沉浸在消極的情緒裡,賽羅開口,轉開了話題:“當然,也不討厭。”
鬱華果然動了一下。
“他在軍部任職,立下赫赫戰功,是整個帝國最年輕的上將……總之,身上的光環很多。我不因他自豪,這些功勳是他自己的,和我沒有關係,只有他有資格為自己驕傲。”
“但是他是一個Alpha,我也是,而我是他的兒子。”
賽羅的聲音平靜:“會有很多人拿我和他比較,人數比你能想到的更多,他們預設以後我也會成為一個這樣的Alpha,走上我父親走過的路。”
自從在一起之後,賽羅的話就變多了,但這是他首次以傾訴的姿態一口氣說這樣長一段話。鬱華撐著他的胸膛,不自覺抬起頭看著他。
“……你父親對你提出要求了嗎?”鬱華以己度人,小心地問。
“沒有。我不確定他心裡怎麼想,不過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和他一樣。”賽羅坦然:“我對參軍沒有特別的興趣,而且選擇這條路我會有壓力——他走在我前面,我無法肯定自己能夠超越他。”
“啊。”
鬱華有點吃驚地張開了嘴巴,此刻其他情緒都忘記。賽羅在他心裡是最優秀的,幾乎無所不能,他沒有想到對方會說這樣的話。
“很意外?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不想在我能獨當一面之後仍被拿來和他比較,時刻被評判出一個優劣高低。”
賽羅道:“除了這個,也因為我喜歡生物。勒德希的三大迷題定律,從第一次接觸開始,我就知道我要解開它。”
“還有皇家實驗室,聽說過嗎?”他的聲調沉穩,自信卻不輕挑,透出堅韌:“我會成為這個頂級實驗室的領頭人。”
鬱華怔怔地望著他,賽羅收回話頭,垂眼和他對視。
“所有人都會受成長環境影響,家人給你什麼,你就會反饋什麼。”他摸了摸鬱華的臉蛋,終於進入正題:“但不要被影響太深,你知道自己是誰,要什麼,怎麼做就可以。”
賽羅語氣放緩,安撫般的,“如果難以承受,你現在還有我。”
說了這麼多、繞了一個大圈,其實只是為了寬慰自己。鬱華心中的恐慌尚未平息,但身體一寸寸軟了下來,他重新伏回賽羅肩頭,在Alpha的話語裡尋得支撐。
——儘管日夜給他施加壓力和恐懼的那群人,連家人都算不上。
賽羅沒再多說,在休息區的這片小角落靜靜地抱著鬱華。他的衣領連著頸邊一塊面板被哭溼了,不太舒服,但鬱華的臉這時候也正貼在那裡。對方臉頰的觸感和溫度傳來,和那種半乾的潮溼感交織在一起,又變得讓人容易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