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便趁機道:“剛才只沈婕妤一人唸了詩,今日到的勝者該……”
“母后。”皇帝看她一眼,“您若如此說,那便繼續吧。”
太后被他噎住,只得作罷。
方才自己親口說的沒心思聽下去,若現在就反口,她還丟不起人。
只恨那張賤人,打亂了她的計劃。
接下來的半夜,亦無人敢多說話,人人都安安靜靜的推杯換盞,好似張才人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綠蘿悄聲走到舒暖身後,對她道:“主子,我已經告訴蘭側妃娘娘了。”
舒暖點了點頭。
看著綠蘿幾人,她心裡頭有點難過,今日之後,主僕緣盡,只希望她們能有個好去處,跟一個好主子,不必繼續吃苦受罪。
舒暖知道,一心只想復仇的自己,有幾分自私,對不住這些為自己好的人。
可她辛苦這些年,都只為今朝,豈能放棄,怎麼捨得放棄,怎麼能夠放棄。
月上中天,太后打了個呵欠,扶著身側宮女的手:“哀家倦了,先走一步。”
“母后慢走。”皇帝並不送她,神色淡淡的望著底下的人,目光掠過舒暖時,定了定,又移開來。
舒暖心頭一跳,強自笑著看向沈微微:“沈美人不去侍奉太后嗎?”
沈微微看她一眼,自覺在皇帝跟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倒不如跟著太后,短短一些時日,便晉封了二次。
跟著皇帝,一輩子也不可能。
沈微微當即站起身,朝皇帝行禮:“陛下,妾身瞧著太后娘娘疲憊,先告退,去侍奉娘娘。”
皇帝點了點頭,任由她去了。
舒暖眼中精光一閃,手下微動,將香囊裡的東西,撒在沈微微的裙角上,一片細粉,隨著她走動的動作,逐漸被吸進意料中,湊的近了,便散發著清淺的香味。
看著沈微微離開的背影,舒暖將手中的酒澆在香囊上,神色複雜莫辯。
又等了一會兒,皇帝便散了今夜的宴席,舒暖站起身,離開前回頭瞅了一眼,看見大公公俯在他耳邊說話。
皇帝的眼神落在舒暖身上。
冷冷的。
舒暖低頭輕笑,想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以為他會責罰自己,可皇帝只是盯著她很長時間,最終還是移開目光,大步離開。
舒暖回身望著她的背影,緩步跟上去,朝著寧壽宮的方向走。
她腳程慢,待走到之時,便看著寧壽宮燈火通明,從外頭聽著,靜悄悄的,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
舒暖回過頭,笑容明媚:“綠蘿,你幫我去薛才人那裡,借一本書回清寧宮。”
“書?”綠蘿眨了眨眼,“什麼書?”
“一本論語。”舒暖神情淡然,一派穩重,她握住綠蘿的手,鄭重其事交代道,“你一定要拿到,回清寧宮等我。”
她要親眼看著仇人是怎麼死的。她不怕被牽連,生死無懼。
可是,沒必要將綠蘿牽扯進來。
皇帝是個好人,只要這幾個丫頭一無所知,自然不會要她們性命。當然,也是對不住她們,要讓她們從一宮大宮女,再變為小宮女 ,從頭奮鬥。
舒暖獨自一人舉步走上寧壽宮的臺階。
寧壽宮前空無一人,寂靜的有些可怕,她卻一臉冷漠,推開了門。
屋內的人齊齊轉過頭來,舒暖眨了眨眼睛,瞧著眼前的情景。
和她想的一般無二,太后姿態狼狽的倒在地上,扯著一個小太監,想要做不堪入目的事情,可太監早已經是無根之人,自然滿足不了她。
沈微微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也不明白為何如此。
而皇帝,他陰著臉,站在一側,聽見推門聲,轉頭看見舒暖,臉色變了變。
除此之外,只有李尚宮和大公公在側,旁人應該在事發之初,便被清理走了,太后的醜態,也並無多少人看見。
“誰許你進來的?”皇帝轉頭怒道
舒暖捂住嘴,吃驚道:“這是……”
“與你無關。”皇帝神情格外冷漠,毫不留情道,“大公公,送她回清寧宮。”
“是。”大公公走到舒暖跟前,“白主子,快走吧,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舒暖心裡一陣難受,她以為出了這等事,皇帝定不會放過她,可哪怕給她看見,明知道她摻了一腳,他還是在保護她。
第一反應,就是要她離開。
舒暖多想按照他的想法,早點離開,可是不行,她做的那些事情不算隱秘,一查便知,若皇帝不責罰她,自然也失去重懲沈微微的理由。
她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寧願死,也不能放過沈家人。
舒暖盯著皇帝:“妾身……妾身有話要求陛下。”
皇帝看著她,負手走出門,站在欄杆旁,舒暖跟著他,聽見他的聲音:“何事?”
舒暖跪在地上,朝著他叩首三下,心中悲涼不已:“陛下,今日之事,是我所為。”
“朕知道。”
“可我栽贓給沈微微,人人都會以為是沈家所為,我求陛下,重懲沈微微和沈家族人,我願以性命相抵,只求……只求陛下圓我心願。”
“舒暖。”皇帝喚他名字,這個素來冷淡的男人,悠悠嘆口氣,“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舒暖怔了怔,呆呆看著他。
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不是白家的女兒,而是一個被送進宮中的棋子嗎?
“陛下……”她聲音苦澀,“陛下……”
既然你都知道我如此不堪,為何還要護我周全?
第52章 美人05
“陛下,何時知道的?”她聽見自己問。
這個似乎不太重要, 可她找不到言語。她不明白, 真相大白之際, 她做的事情有礙皇室顏面, 還利用他的權勢和寵愛,樁樁件件,都不是可以輕饒的。
可他還是要保護她。
愛這種東西, 當真有這麼大的效果嗎?
舒暖想不明白, 也不敢使勁去想,只要一想, 就覺得心口隱隱發疼,堵著氣管和血脈, 難受的呼吸不上來。
皇帝定定望著她的頭頂,卻不回答, 只道:“今日之事與你無關, 回去, 不許再離開清寧宮半步。”
天下之大, 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他是一國帝王, 想知道一件事情, 輕而易舉。如白家這等生生多出一個女兒的行為,稍一查便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