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倒也不值得他在意。只是給了個眼神:
“再這般沒規沒矩,就跟斬離換崗吧。”
幽均衛首領兼任東宮侍衛長的斬離,每日雞鳴便會到演武場負重奔跑,再與人對擂數十回合。
崔常侍立刻:“小人知錯!”
他趕緊上前乖覺地研磨,覷了眼殿下,他穿一身青灰色立領長衫,瑪瑙釦子一路扣到最上,密不透風的。面容溫文秀雅,許多時候卻也挺嚴肅。
沒想到私底下那麼……狂放啊。
看來昨夜殿下很讓人滿意嘛,並沒有他跟嬤嬤擔心的那回事。
眼神瞟過來,一接觸,姜與倦同為男人哪裡不知道什麼意思,立刻皺眉:
“研墨就研磨,亂想些什麼。”
崔常侍再次搖頭,“小人不敢。”
嘴卻咧著,欲蓋彌彰。
姜與倦下頜線繃了繃,卻默了,並不想解釋什麼。
他曾設想過。假如他的直覺是錯的。這一次真的是他自負?
昨夜過於草率的決定,以後該如何收場。
想到包括崔常侍在內的人的反應,姜與倦深深蹙起了眉。
那少女,本是東宮外的人,司經局的差事比別處也清閒,半個文職,還算自由。
按照大昭規矩,二十五歲便可自贖出宮。可自被他選中,踏入通明殿起,就代表這一生都是東宮的人。
於情之一字上,毓明並無造詣,卻也知一人心、不相離有多麼難能可貴。
他尊重這樣的情感,即便不能迴應,也會報之以瓊瑤。因他在深宮長大,見過太多白頭宮女。
他想起前朝,太行皇室的開國皇帝。那是一位舉世無雙的帝王,可他一生只有一位妻子,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百年之後同葬帝陵。而高祖在位期間,同樣四海昇平政治清明。
禮部尚書曾為帝師,從拜太子太傅以來,便與他說過許多太行高祖的事蹟。
他從小就滿懷憧憬,希望到自己繼位,即便不借助裙帶關係,也能創造一個開明盛世。
生來情感寡淡的毓明,向來覺得,身邊只需一個人便夠了。
杜茵很完美,不論是品貌、還是才情都符合賢妻的一切特質。
他與她一同長大,日積月累,看著她長成足以適配皇后之位的模樣。
可一個人的出現,讓二十年來的定數被打亂,雖是微末,卻也令他驚訝。
但那個女子並無錯,假如,她真的是她,不是別的什麼人。
這樣一想姜與倦的心裡升出些歉意。
故才讓崔常侍贈衣,給她安排了新的居所。在未確定之前,權且信她,暫時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罷。
但願她,不會讓他失望。
最後一筆劃過,姜與倦將紙箋摺好,裝入信封中,以硃砂封口。
“你去一趟奉常寺,將這信轉交給魏大人。”姜與倦淡道,“務必保密,此事決不能有第三者知道。”
崔常侍也凝重起來,鄭重接過:“小人明白。”
姜與倦負手,心中算著冠禮的日子。窗前的桃花樹捲起了花苞,這是二十年前,那位娘娘親手種下。
春來得這樣悄然。
但願東府中那人能配合一些。他其實並不想太為難,畢竟是故人舊識,他並不願故人在九泉之下寒心。
可事關國本,先公而後私,容不得他顧念。
姜與倦眉心微蹙,眸裡如濃墨湧動。
另一邊,常嬤嬤樂滋滋地向鳳儀殿通報。
皇后聽罷欣慰點頭。
她深知兒子性情,從來不熱衷男女情愛,倘若娶了正妻,在登基之前,恐怕是不可能納妾的,光看他這整整二十年,身邊從無安置侍妾便知。
外面人以各種名頭送來的美女,都是拒了,或遣到別的宮裡。
他從小都是個極有主意的,她很難改變,只能潛移默化。
杜茵雖是她親自挑選的太子妃,可東宮的後院,也算是後宮的一個小小縮影,需得有個平衡。
若是光他們杜家佔了大頭,陛下就算一直放心著,幾個御史參本上去,也該疑心了,到時給人鑽了空子,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她讓常嬤嬤挑選侍妾、又送楊花落盡,帶人到太子跟前,選個可心人兒侍候,就是這個道理。
先挑幾個家世清白,性情好的,服侍著太子。自古男子,誰不三妻四妾,更何況他可是未來的皇帝?
等杜茵嫁進來,新婚夜便不用太受苦。再因著這些侍妾身份不高,也好管束,決不會撼動她的地位。
到時再慢慢搭線一些世家女兒,多一些助力,以後登基,太子的日子也能順些。
只不過,讓皇后出乎意料的是,昨夜,才見一面,太子便選定了宮女侍寢,她還以為至少得勸上幾日呢。
聽常嬤嬤說,也不是個絕代佳人,中上之姿而已,太子仁厚,也許只是隨手一指,不願拂了娘娘好意。
什麼時候兒子這麼好打動了?
皇后一邊訝異,一邊對“白妗”這個名字上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太子哥哥有沒有動心~
☆、結盟
偏殿,杜相思給白妗端了紅糖水來,臉紅紅地說,“我聽宮裡老人說,服侍人後都會體虛,要喝點糖水補補。”
“……”
“還是以前的房間住的慣,”白妗不愛甜的食物,她淺酌一口,便擱下碗,
看著杜相思認真道,“殿下沒有碰我。”
“啊?”杜相思傻眼。
白妗別開臉,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昨晚才抱上,他就推開我,說……對我沒有興趣。”
說著捂住臉,語氣像是要哭出來了,似是很難為情。
杜相思掃過她豐滿的胸部,纖細的楊柳腰肢,還有因坐姿隱約勾勒出的長腿,大為震驚。
“這、這怎麼可能?”
“莫非殿下……”杜相思捂住嘴。
白妗一臉沉痛地點了點頭。
達到暗示太子“不行”的目的,讓她身心舒暢。
於是喝了口茶,揶揄:“殿下不喜歡我這種型別的,或許相思你更合心意呢。”
杜相思慌的擺手,“老天,這怎麼可能!”
她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隱約還有些憂愁。看得出來杜相思是真的不願服侍太子。而且,從那日她對那個杜小姐的態度來看,甚是奇怪,裡面絕對有什麼貓膩。
白妗猜測她進這東宮會不會與自己一樣,是別有目的呢。於是瞧著杜相思的目光,漸漸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味。
杜相思莫名其妙:“怎麼了。紅糖水不合口味嗎?”
白妗微微一笑:“沒有,我很喜歡,謝謝你相思。你是我入宮第一個朋友,等我飛黃騰達了,絕不會忘了你的。”
杜相思訕笑。
白妗以為至少還得交心試探幾回,才能獲知杜相思的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