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中察覺不對,等想明白他又在開黃腔,沒好氣地自己掙扎著先落在了床上。
原先看見陌生男人半夜闖入受到驚嚇,隨即確認了是熟人“作案”後,沈千盞的心境始終沒能平靜,但再大的波瀾也在凸點尷尬和攔腰抱後消匿無蹤。
季清和彷彿對她過山車般驚險又驚魂的三分鐘一無所知,他就勢坐在床沿,握住她已經冰涼到沒有一絲熱氣的腳丫:“嚇到了?”
沈千盞聞言,欲要冷笑:“你半夜睡得好好的,睜眼看見個陌生男人進屋,你不怕?”
“害怕還不鎖門?”季清和握住她欲要縮回的腳,微熱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腳踝,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就是不輕不重地在哪壓了下,她的腳心至小腿這一片瞬間痠麻。
手電豎在床頭櫃上,那一束光凝散成扇形,撒了半片天花板。雖不算明亮,卻將季清和微垂眼瞼的溫柔映得微毫畢現。
女人是極易發散思維,自動腦補的動物。
這幕在光線暗格裡恍如電影鏡頭的畫面令她立刻列數了他來到這裡的不易,心軟的同時,連聲音都輕緩著軟和了不少:“酒店停水停電,外面又暴風暴雪。怕睡得太死,半夜發生意外,就沒鎖門。”不料,意外沒來臨,先到了位不速之客。
她的腳在季清和的撫觸下漸漸回暖,他鬆手,任她縮回被窩裡,視線從她不甚清晰的臉上落在她身側的空位:“不介意的話,我靠一下?”
他說話時,微轉過臉,令沈千盞一下看清了他難掩的疲倦。
沈千盞沒答應,身體卻往床裡側讓了讓,給他留出位置。
被窩已經有些涼了,她的腿挨著未觸及過的被面,忍不住輕嘶了聲。
季清和似看著好笑,往床內坐了坐,未挨著她,雙腿交疊,大半懸空在床側:“本來動身要去的是西安……”他聲線微低,輕咳了兩聲,才繼續說:“出發前見無錫暴雪不停,猜到天氣會惡化,臨時變了行程。”
沈千盞問:“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季清和側目看她,“到這就剛剛。”
“半路遲疑過,怕來了適得其反。”他手指虛握,抵住眉心按了按,自嘲道:“後來你的電話沒打通,我就什麼都不想的來了。”
他的聲音很低,像雨滴從屋簷滾落草間,初時有聲,劃空而來。落時不著實處,像墜入了她的心湖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動人。
屋外風聲獵獵,雪花肆虐,沈千盞卻覺得身上這床略潮的被子彷彿一下沒那麼冷了。
她想起蘇暫中午提起的接到他電話的事,心底深處有一角猝不及防就往下陷了陷。
“蘇暫告訴你劇組在這家酒店?”
季清和唇角含了淺笑,轉過頭,說:“嗯,雪封了道,我跟明決是跟著一輛送物資的鏟雪車後面進來的。”
“想進影視基地的車不少,高速封了道,一半勸返一半在排隊。”
沈千盞有些意外:“明決和你一起來的?”
季清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知道你這裡困難,總不能空手來。”他略起身,不客氣地拎過枕頭往頸後墊了墊:“帶了點速食品和礦泉水,讓蘇暫陪明決去存放了。”
他輕描淡寫,彷彿將不終歲高階助理當苦力用並算不得什麼事。只微微垂額,眉眼輕耷,略顯疲態:“酒店客房滿了。”
季清和抬眼,語氣四平八穩:“最近的酒店在十公里外。”
沈千盞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想今晚在這住下。
影視基地內構建的場地除了攝影棚、拍攝場地以外就是酒店,再繁榮些的街道店鋪起碼在三公里開外。
而這周邊的酒店,質量從招待所到四星之間,參差不齊。但因靠近攝影棚與拍攝場地等區域,大部分劇組會一口氣包下一家酒店,供劇組使用。
今天中午,沈千盞與蘇暫去蕭盛的房間商量下一步對策時,曾聽劇務在蕭製片的房間內與他爭吵。其中就提到劇組因資金不足換了一次酒店,有小批劇組人員因不願意搬離,仍在三公里外的酒店內,不便管理。
前幾日雪災加劇,好不容易說服那小批劇組人員搬來同住,周圍的酒店已沒有了空餘房間。
也就是說,眼下現實存在的問題便是——她不收留季清和,季清和只能去睡大街。
忽然形勢逆轉掌握了季清和生殺大權的沈千盞:“……”為什麼並不快樂,反而有點左右為難?
——
酒店地下車庫。
蘇暫跟劇務借了兩件軍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地去搬運物資。
他凌晨剛睡下不久,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生活製片領著酒店前臺的姑娘站在門口,告知他有人來找。
正是困得要死的時候,他臭著臉,只露出一絲門縫:“這個點,找我?”
得到前臺姑娘肯定的點頭,蘇暫扯著一邊的唇角,嘲諷:“特殊服務?暴雪也不歇業?”
前臺有些尷尬,又見對方一副隨時關門要走的態度,忙說:“對方姓明,就在樓下等你。”
蘇暫一句髒話卡在嘴邊,愣了幾秒後,拉開門:“姓明?幾個人?”
“兩個男人,身高都挺高的……”
不等前臺說完,蘇暫急忙打斷:“你等等我啊,我去穿件衣服。”他反手甩上門,再出來時,衣冠整齊,正欲下樓時,見生活製片跟上來,腦子一靈光閃現,急忙攔住人:“你不用去了,讓酒店再開兩間房就成。”
生活製片一臉為難:“沒房了……”
“沒房了?”蘇暫腦瓜子一陣嗡嗡的疼,他不耐煩地抄了兩下後腦勺,揮手趕人:“行行行,我有數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
人一趕走,自覺做得十分周到的蘇暫滿懷惆悵地去酒店大廳迎接大佬。
緊接著發生的一切,蘇暫都恍如牽線木偶一般,直到領著季清和站在了沈千盞的房間門口,他那絲良心終於回到身體裡:“季總,我覺得這不太好。”
季清和側目,無聲詢問。
蘇暫被他那一眼凜冽看得瑟瑟發抖,硬著頭皮說:“要不我先叫醒盞姐,你再進去?”
季清和難得溫和地一笑,說:“你擔心什麼?”
當著明決的面,一敵二的蘇暫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戳破大佬的陰謀。但轉念一想,季清和會不會對盞姐怎麼樣可能是未知數,盞姐不對季總做點什麼都謝天謝地了,怎麼看都不是自家人吃虧。
想到這,他身板一挺,大義凜然:“行吧,我送你進去。等會和明決搬完東西,我再來叫你,給你安排房間休息。”
季清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蘇暫起初沒覺得哪有問題,等察覺到季清和這個笑容有多意味深長後,他腳步一頓,差點一腳踩空。被明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