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但是這兩個行業比較看臉吃人脈,而他必然是那種長得醜因而沉默寡言的理工直男,爬山沒人陪,被網紅冰淇淋店坑了一次又一次,情商堪憂,腦子也不大好使。
鐘意對號入座一番,對這個人毫無印象,大概是某個沒有姓名的追求者。不敢向她表白,她走了反倒發起郵箱來。
對於以前的追求者,鐘意大多都記不住,草包公子哥在她眼裡是自動淨化過濾的,陸漸嶼那種花心大蘿蔔也不行。能記住的要麼長得特別帥,要麼長得特別醜。
特別帥的只有一個,特別醜的自然有自知之明不敢冒昧打擾。
鐘意的郵箱就寫在她以前的名片上,很多人都知道,其中不乏眾多追求者。
這些追求者在她如日中天時前仆後繼,在她家道中落時退散大半,隨後她登出一切社交賬號,國內能聯絡上她的人寥寥無幾。
名片上其他聯絡方式都已經失效,但郵箱她還在用,然而那群花心公子哥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用發郵箱這種類似飛鴿傳書漂流瓶的老套手段追女生。
他們沒有這份閒心,哪怕對之前正風光的鐘家千金也沒有這份連續三年一天不落的耐心。
遑論現在的鐘意淪為眾矢之的,如喪家之犬般逃出國的笑話據說在圈子裡傳了很久很多個版本。
當年鍾家醜聞在熱搜頭條上紮紮實實登頂一週,鍾連海跳樓的模糊遠景圖和不知道哪找來冒充鍾家千金的照片被眾媒體拿來添油加醋看圖說話,情節精彩煞有介事。
網民恨不得衝上陵園把鍾連海拖出來鞭屍,許多人揚言要殺了鍾連海的孽種讓他斷子絕孫,否則眾怒難填。
鐘意覺得好笑,那麼多人恨不得她死,卻連想殺的人的名字外貌甚至性別都不知道。
拜託,老掉牙的迷信詛咒都得有個生辰八字吧。
徒生幾分悲惘,鍾連海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他終究會有那麼一天?
如今想起這些事情,鐘意已經很平靜。偶爾身邊有人談起三年前那件發生在亞洲大國的著名洗錢案,父親的名字以拆開重組或諧音的形式出現在即興冷笑話中,鐘意甚至能夠配合地微笑著輕抿一口下午茶。
她能平安富足地活到今天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僥倖,所謂的尊嚴與名譽都是詩人頭上的禮花,一夜春風滿梨棠,而她活得寂寂又蒼茫,很散漫地窩在凜冽寒冬,懶得將四季指標撥向下一個春天。
鐘意打著呵欠,如往常一樣在七點半的早餐時間檢視郵箱,今天那封郵件排在未讀列表第三名。
她點開,又是一句乾巴巴的早上好就沒了。她頓時有些興致缺缺,把手機放在一邊,往吐司上抹果醬。
上週對方冒了幾句人話,說分公司的經理突發疾病,他代替人家去國外出差幾天,就當是今年的休假了。
鐘意看完啞然失笑,第一次見有人拿出差當休假的,並且還是替別人出差。工作狂到這個程度,簡直跟牧鴻舟有得一拼。
這個名字驟然間出現在腦海,鐘意微怔片刻,神情轉淡,按下右上角的關閉,開始處理其他未讀郵件。
她一邊寫上午的會議提綱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沾滿果醬的吐司,避免讓果醬把化好的唇妝弄髒。
味蕾在得到香甜滿足的同時釋放三年前的記憶,牧鴻舟第一次在她家過夜後的早上,笨手笨腳地把兩片吐司烤成了硬紙殼。
那個曾經連吐司都不會烤的笨蛋如今以一副精英大佬的模樣頻頻出現在大眾視野。
財經新聞裡他被鏡頭拉伸過後依舊英俊年輕的臉龐,商業訪談中他圓滑有度的談吐,娛樂八卦裡他真真假假從不迴應的花邊新聞。
舟翼科技在去年上市華爾街,牧鴻舟一舉晉升福布斯前列,在一眾老成滄桑的老牌企業家中,他過分年輕帥氣的臉扎眼至極。
雖是商界人士,但圍繞著他的話題從未減少,大牌明星也未必有他那樣的人氣,他越是低調越是有人想要深挖,他的才華,他的身世,他的感情。
舟翼科技推出配有AI載體的神經傳導投影裝置,使用者即使相隔千里也可以像面對面一樣和對方交流互動,這對於無數為情所困的異地戀情侶們來說實在是一味救命解藥。
產品釋出會上,記者突然向董事長提問:“請問牧總設計這款產品的初衷是什麼,因為您和愛人是異地戀嗎?”
這種先入為主的狡猾問題向來難不倒牧鴻舟,可這時他卻彷彿在失去了語言系統,密集閃光的鏡頭誠實記錄下他瞬間黯然僵滯的面容。
身旁助理對該記者投去警告的眼神,目光示意下一個提問。
牧鴻舟重新拿起話筒,他短暫地卸去世故的面具,露出尋常二十四歲的年紀該有的青澀,真誠而無措地:
“我一直在找她。”
輿論爆炸,碎了一地少女心,炸出一片尖叫聲。
黃金單身漢竟是痴情小狼狗?迷妹們羨嫉摻半,紛紛猜測這究竟是一起失蹤謎案還是一出虐戀情深,順藤摸瓜深扒再深扒,直到有人爆出幾張牧鴻舟大學期間的舊照。
他在人聲鼎沸的籃球場接過一個雙馬尾女生的礦泉水,後來他們出現在校園僻靜的操場和林蔭道上,女孩嬌軟身軀趴在他背上,光線太暗看不清面容,只從他頭頂露出一雙極漂亮的貓眼,眼尾愉悅地勾起,在暗夜裡水光瀲灩。
鐘意深感青春年華易逝,過了二十五歲開始不說面板,心態崩得厲害,總擔心哪天早晨起來冒出一道魚尾紋。
小孩子喜歡偷穿大人衣服,其實大人更愛裝嫩。鐘意買了一大堆學生制服裙,誓要把青春的小尾巴再扯長一點。
那天她心血來潮,紮了個雙馬尾配新買的水手服裙子,進了實驗室收到兩束來自中|國留學生的熱烈目光。
她還當自己裝嫩翻車了,結果那兩個留學生率先忍不住地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師姐,您以前去過S大嗎?”
鐘意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她們話背後的含義。壓下心頭微震,她笑答:“我本科也在這裡,沒去過S大。”
她不知道牧鴻舟如今的名氣已經大到連那麼久以前的短暫露面都能被扒出來的地步。
國內版塊的新聞推送裡時有出現的名字,實驗室裡兩個師妹仍舊好奇的打量,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湧上來的回憶碎片。
牧鴻舟以各種鐘意願意或者不願意的方式存在於她的生活當中。
三年了,鐘意漫不經心地想,物非人也非了,身邊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不同,只有那封早安郵件,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每天早上八點整。
她一開始一直沒回,對方還一直在發,到了後來她想回點什麼又擔心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默契,乾脆一點回應也不給,看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