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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華之兆 第十一章 炎陽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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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後。

“王,有您的信件。來信方表示望您可以立即回覆。”宮廷的侍衛在清晨走入赫爾普的宮殿,將一封蓋有高塔印的信呈了上去。

赫爾普拆開信封,卻發現是沐恩的師兄安舍爾寫的。

“有海風的氣息。”精靈是自然之子,對所有的元素都十分敏感,所以赫爾普已經明白這封信是從何處寄出的。信開頭的幾頁都是安舍爾表達了自己對師弟沐恩的想念之情云云,可以算是廢話。精靈王雙眼快速掃了過全文,發現了隱藏在其中的幾條重要訊息。

南海方面整體來看,教宗與利維坦的戰鬥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候。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狄亞勳佔據了上風,但是對於這種對手,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高塔方面,塔瓦西斯所派出的三位宗師無論是從戰鬥意識方面,還是戰鬥的大局觀上,都與海神殿的大主教們差距甚遠,甚至都不像是同一個境界的魔法師。塔瓦西斯一怒之下將那三名宗師發配到了北方歷練。並將“炎陽之冠冕”烏瑪什、“絕對武力”雷文頓還有另外三名在高塔總部被認為擅長戰鬥的宗師調往戰場。不僅如此,塔瓦西斯本人也在某一日親臨了戰場,為海神殿構建起巨大的防禦法陣,以此牽制雖然失去了聖魔導師但是仍然擁有二十餘位宗師級別高手的魚人和娜迦,法陣正式升起才重返帝都。五位司職戰鬥的宗師表現出了極高的水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安舍爾著重的讚頌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師祖,表示他們發揮出了讓教宗殿下也為之稱讚的強大實力。

海神教團方面,海神教團所屬的近二十位大主教,與高塔方面的五位宗師聯手抵抗深海兩族的侵擾。海神教團表現出了令人側目的紀律性和戰鬥意志。

戰損方面,從戰鬥至今,教團陣亡四位大主教,高塔陣亡了一位宗師,其餘更多的戰損還需要戰鬥結束時再行統計。

而學院方面,塔瓦西斯回來後召集了最高級別的高塔議會。從各地趕回來的近六十位高塔宗師都參加了會議(除了幾位戍邊和前線的五位宗師)。經過回憶的決定,高塔決定在帝國之西的原始森林中開闢一個新的學院,專門培養戰鬥人才,所有的宗師們也必須從會議結束後強制參加戰鬥訓練。在經過皇帝和兩位聖人的同意後,學院將不日開工,特此邀請精靈王陛下擔任名譽院長。帝國方面承諾,此學院名義上由精靈與亞精靈共同建立,亦是共同修學。作為誠意,安舍爾還在後面附了一張由帝國三位權柄最高的人集體簽字許可的“禮物”清單。

在信的最後,安舍爾表示,利維坦事件並不是會議透過戰鬥學院的全部原因。有證據表明,在大陸的其他地方,也發現了不明異動,而會議前從各地趕回來的宗師們有許多人就是剛剛執行完特殊任務的。並且,高塔監測到了魔力構成出現的細微變化,塔瓦西斯懷疑這個能是引起異變的原因。

“我們相信,這並不只是亞特蘭蒂斯帝國的事,更是關乎著整片大陸生靈的事。所以特此稟告陛下,以諮聖智。因非正式文書,請陛下莫要公開。最後,容在下私情氾濫,請陛下代為向師弟問好。”

精靈王看完信笑了笑,對那名前來稟告的侍衛表示自己已經知曉此事,且容他思索的時間。

半年來,精靈王教了沐恩很多的關於戰鬥與魔力控制方面的技巧,但是精靈王似乎也並不著急讓沐恩提升自己的迴路水平。他本人對此是無所謂的,反正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已經被預先規劃好了,那麼只需要服從安排就可以,他也不是什麼叛逆的人。

其實更準確的說,他似乎是覺得要做什麼其實都無所謂。

這一天,沐恩正在藏書館中閱讀精靈的文獻。

“你的師兄給我寫了封信,要我代他向你問個好,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話?若是有可以寫在紙上,我給他回信時會一併轉交給他的。”精靈王走了進來。

“為什麼感覺所有種族都對您很尊敬,而且精靈們和他們也都共存的很和諧呢?”沐恩合上書,抬頭問道。

精靈王低頭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我們很強大但是卻不會與他們爭奪利益吧。”

“那您覺得愛好和平的精神和足以威懾所有的武力那個更重要呢?”沐恩接著問。

精靈王笑著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

“這兩者失去任何一項都會走向極端。但是我個人認為,強大的武力是立身的基礎;正義而嚮往和平的風骨則是受到他人尊敬的原由。”

沐恩沉默了一下。

“難道您不會因當初的國恨而想要復仇嗎……”

精靈王聽到這句話也沉默了……許久,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如果我們沒法放下,就不再如此偉大。”

帝國的極南。

聖者狄亞勳行走在洶湧的海面之上,而湧起這滔天浪花的,就是那隻被精靈王稱之為利維坦的巨獸。

利維坦宏偉的身軀隱藏在漆黑的海面之下,朦朧的黑影中散發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

海上,教團的聖物——那本《深淵教典》的母本一直盤旋在狄亞勳的周圍,散發出深沉的光亮。狄亞勳身上的衣袍早已襤褸,鮮血沿著分明的肌肉滴落下去化開在海水之中。但他的眼神仍然是如此平靜。

“變成人形吧,這樣龐大的身軀只會拖累你對魔力的掌控,而這樣的低下的控制力,用你魔獸形態的魔力儲量可無法彌補。”狄亞勳抬起手,他周圍的空間彷彿就因為這個動作開始發生了變化。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開始侵入到利維坦藏身的海中。

這是教宗大人開始向天地宣誓他的權能。而利維坦,已身不由己的陷入他的“領域”之內。

被稱之為領域的力量,是寰宇偏愛聖人們所賜予的珍寶。

利維坦本就是生活在深淵中的魔獸、是娜迦與魚人的神明,但此刻,連她也感覺到了這種難以抗拒的壓力。

海面變得更加洶湧起來,它自深淵中凝聚出無數的冰刺向教宗湧去。海面下,那個原本一望無際的陰影在不斷的縮小。

“你只有這樣的力量了嗎?”冰刺還沒有靠近狄亞勳的身邊就已粉粹。一年以來,狄亞勳都是獨自與利維坦戰鬥,雙方的戰鬥大大小小碰撞了數百次。但細緻入微的魔力控制讓這位強橫的教宗無視魔壓的封鎖,在大海之中映射出了自己的魔力迴路。所以哪怕利維坦擁有著遠超聖魔導師的魔力儲量與身體強度,依然被這位海與深淵的聖者壓制到了如此地步;在罕見的幾次化作人型的戰鬥中,它又驚異的發現面前的這個面色冷峻的男人宛如是個從地獄中走出的修羅。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傷痕與疼痛,每次施展魔法都使如此的精確、平靜而狠辣。

黑影逐漸消失了,海面上的狄亞勳感查到了原本那股洪荒般的氣息逐漸消退,而自己投影在海水中用以操控戰場魔法迴路則開始逐漸的不穩定起來。

投影魔力迴路,一般是到了宗師級別的魔法師才敢做的事情,到了這個階段,他們的魔力迴路已經複雜到難以理解的地步,所以並不畏懼有人能將他們的迴路逆向起爆。

當然,也不是風險全無。

投影的迴路被摧毀,狄亞勳的身體上也因此裂開了幾個新的傷口,只是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彷彿覺得這次的戰鬥終於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寬闊的水面被偉力切分,有個以海水為裳的女子站在海底抬頭望去。這時可以發現,她的眼睛是妖異的豎瞳,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世界上的一切互動本質上都是交易。”沐恩看完了精靈史又看起了精靈哲學,不過王的藏書館中所放的書籍當然不是沐恩當初所學的那種概述,而是真正的名家著作,就像這一本……就是現任精靈王——赫爾普自己寫的。

“好有趣的觀點。”沐恩看著這句話習慣性的撓了撓自己的頭。精靈的國度似乎並沒有理髮師,大家的頭髮都很長,而沐恩的頭髮一年未剪,也已經長到了披肩的長度。因為年紀尚小尚未長開和本身的相貌就比較柔和的原因,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姑娘一樣。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現在和漱月公主的關係好像還蠻親近的。

在今日的課上,沐恩向精靈王問起了這個哲學問題。精靈王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催動了自己所有的魔力,為廣袤無垠的阿瓦隆森林在夏日降下了一場大雪。沐恩看著從身上幾乎感受不到魔法氣息的精靈王,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半年以來,精靈身上富有浪漫與哲學氣息的特質也慢慢的感染了原本隨遇而安的沐恩。他覺得自己逐漸從一個被動的接受者向思考者轉變,他常向精靈王探討那些原本在高塔中沒有太多人關注的問題——那些生活、人情甚至終極關懷之類的與魔法修習無關的問題。雖然這些問題就算得到了解答也無法讓他更加強大,但是他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種似乎有跡可循卻又充滿變化的知識令他感到充實。然後偶爾回想起過去時,發現平時沒個正形的師兄,其實是一個與高塔的學究氛圍截然不同的人。沐恩曾認為的那些師兄偷偷給他灌輸的“奇怪的知識”,如今細細品味,原來居然道理不少。

“人生其實很奇怪,因為在這裡面,如果你想出了越多問題的答案,說明你曾糾結于越多的問題。所以哲學家們,往往活的很累,也過不好這一生。”精靈王笑著撫摸沐恩柔順的頭髮,而沐恩不知怎的,好像從精靈王與平時無二的溫柔笑意中,嚐出了新的味道。

“那您也會很疲憊嗎,陛下?”他不太確信這種感覺,所以便直白的問道。

精靈王起身離開,空中彷彿還盤旋著那具:“這世上,哪有幾個人能活的那麼輕鬆呢?”

趴在桌子上的沐恩,聽到了這句話,忽然不想長大了。

亞特蘭蒂斯莊嚴宏偉的皇宮中,安努七世正在和塔瓦西斯下棋,蛟綃羅幕輕籠著二人,顯得氛圍安靜而雅緻。在一局即將終末時,一名靈能禁衛走進來,於羅帳前跪下道:“稟告吾主,收到了精靈王的回函與教宗大人的來信。”

棋局中看上去有些劣勢的塔瓦西斯笑道:“陛下,正事要緊,先不下了一人看一封?”

安努七世哈哈一笑,拍了拍塔瓦西斯的肩膀說:“塔主大人,承讓了。”

塔瓦西斯一面招手示意那名靈能禁衛將信箋呈上來,一面感慨陛下的棋力精深,頗有國手風範。

安努自然知道塔瓦西斯在恭維自己,仍是笑著受用。他拆開精靈王的信箋,開始瀏覽起來。而塔瓦西斯則是拆開了狄亞勳的信函,教宗大人信中的文字一如他本人的言語那樣簡潔。

“陛下,精靈王那邊的意思如何?”塔瓦西斯將寥寥幾行字的信放在了桌上,問道。

“前面還是老生常談,既然是培養武力的機構,那麼精靈就不會參與其中。不過他還是鬆了些口的,說是可以以學院教學的名義,每年互相派出一些學生來交換學習;並且願意互相派出十名以下的優秀教師常駐雙方,前提是我方不向任何勢力發動非正義的戰爭。”說完,安努向後靠了靠,“你怎麼看?”

塔瓦西斯端起茶杯吹了吹,打了個禪機道:“若想想要喝到好茶,穩固的茶杯、上乘的茶葉、高山的泉水和耐心的文火缺一不可。”

安努點點頭。現階段亞特蘭蒂斯雖說已是最大的帝國,但想要就這樣一統天下無異於痴人說夢。精靈的知識財富是任何種族都夢寐以求的。而想要保證天才們的成長,也必須要一個相對穩定可控的環境。畢竟國運萬年之戰,不僅僅是征服那般簡單。還需從長計議。

“教宗那邊呢?”

“狄亞勳已經和利維坦達成了和解。利維坦決定回去沉睡,而代價是教宗大人不再親自出手對付它的子民。”

安努思考了一些這段時間的戰報,疑惑道:“之前不是說利維坦已經被教宗壓制了嗎?為什麼教宗大人不直接殺掉它?”

塔瓦西斯無奈的笑道:“陛下,聖魔導師不是那麼好殺的,更何況是上古的造物。而且,雖然利維坦已經很虛弱了,但是教宗大人本身也受傷不輕。在教義中,利維坦還是海神征伐深淵時的坐騎,教宗大人信仰堅穩,就算有機會也不好痛下殺手。”

“是朕想的簡單了。”安努惋惜道。

“對了陛下,最近的魔力結構出現了變化,可能會對修行產生一定的影響。”塔瓦西斯有餘了一下,說起了他這段時間認為的最大的事情。

“什麼影響?”

“如果這種物質濃度進一步變高,那所有的人修行速度會變快很多。而目前以我所知的資料來看,它確實有這樣的趨勢。”

“大概會快多少?”

“高塔內院的頂級學員們現在成為高階魔導師的平均年齡大概在百歲上下,但如果這物質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樣,那他們成為高階魔導師的平均年齡很可能會降低到八十歲左右。”

“提前了這麼多,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個東西’要現世了?”安努皺起眉頭,輕聲問道。

“沒錯,而且精靈們的魔力提升速度很可能將會展現出當初永恆帝國時期的姿態。”

“星辰之淚啊……”

“不過陛下也不用太過擔心。星辰之淚自徵兆到出現,短則五十年長則數百年,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積蓄力量。”

這個時候從門外響起一聲嘹亮悠長的“報——”。一名靈能禁衛飛奔而來於帳前跪下:“報告陛下、塔主大人。南海,烏瑪什大宗師,破鏡!”

聽到這個訊息,棋桌上相對的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站了起來,走出羅帳。

“訊息確鑿?!”安努七世臉上難以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回陛下,千真萬確。南海海面上有大日破雲的異象顯現,能引發這種異象的,只有可能是炎陽之冠冕大人。”

安努七世和塔瓦西斯又對視了一眼,都能從彼此的臉上看出愉悅的笑容。

“本以為他會在極北破鏡,沒想到卻是在極南。不愧那章火鳳凰的家徽啊,逆境得勢,自得大逍遙。”塔瓦西斯感慨道。

安努點頭笑道:“塔瓦西斯大人,看來這幾年喜事尤多啊。”

“不過三百餘歲,正是當打之年。恭喜了,炎陽冠冕。”教宗坐在由數位治癒法師共同構建的法陣中,對著前來拜訪的烏瑪什說道。

“不敢承此謬讚,終究還是比教宗與塔主二位大人虛長了百歲餘。”烏瑪什微笑道。

“我們的破鏡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狄亞勳哼笑一聲,似乎對自己的過去相當不屑。

烏瑪什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二位付出了比我更多的痛苦,都是值得尊重的國之棟樑。對了,教宗殿下,這次來除了感謝這段時間的幫助和指點,也是來辭行的。我要返回北方了。我的兒子,在西邊塔院建成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就有勞教宗照顧了。”

教宗點點頭,站起身來道:“既然是炎陽冠冕所託,自當盡心。願您一路順風,恕我有傷在身,就不遠送了。”

烏瑪什向教宗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又是半年之後,阿瓦隆之森平靜的密林中突兀的有一道白雷落下。

魔法迴路被銘刻到初級法師水平沐恩在雷霆落下的地方,被劈暈了過去。

“本來確定魔法迴路的第一個符文都應該是精靈文的。而如此奇異的魔法迴路啊……連我都有些好奇你的未來了。”精靈王雙手負後,微微笑道。<!--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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