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而是各有是非、各執一方。”
“其次,按大靖律法,周向文與張女既然早有婚約,縣衙必有備案契書,張家雖給了退婚書,還需得縣衙報備,但民間往往不履行此手續。雖是民不舉、官不究,但民若舉呢?若你所言是真,周向文只需見著一點曙光,必會追究到底。”
何元菱暗想,看來,周向文需要的就是那一點曙光。
接下來,只怕靖高祖就要給點兒曙光了。
“若退婚真沒有報備縣衙,那張女不得再嫁他人。包樞光身為縣衙典史,納身有婚約的良女為妾,違了大靖律法,知法犯法,是大罪。”
“再次,包家本有正妻,嫡女婚嫁不由正妻出面,卻是小妾作主,亦為無效,可提告。”
何元菱使勁地記,看一條,驚一條。
所驚訝的,不僅僅是靖高祖在短短時間內竟然一下子發現這麼多問題。
還有溫河。
溫河這藥引子,果然給得效力十足,亦是對大靖律法熟知、內心格外冷靜清醒之人。
認真記下之後,何元菱問:“周向文根本出不了城,數次被半道攔截,打個半死。赴省城提告,怕是行不通。請問高祖皇帝,有何良策?”
靖高祖的“首先、其次、再次”之後,終於要到“最後”了。
“這便是朕最後要說的。”
“當年太祖皇帝設立路言驛,為那些求告無門、卻又害怕遭受打擊報復的百姓提供一個區別於各衙門之外的檢舉通道。路言驛在朕手裡得到發揚光大,記得朕……咳……駕崩那年,路言驛已經建設到鄉鎮。不知如今運轉如何?”
何元菱回道:“我也是初來大靖不久,實不知路言驛為何
物。”
靖寧宗出來了,只回了四個字。
“名存實亡。”
靖高祖那個氣啊:“祖先傳下的東西,真正不珍惜。恨死你們了!”
何元菱卻心中一動:“@靖寧宗 名存實亡。說明,名義上還存在。只要還存在,就可以試上一試。”
今晚上一直沒說話,疑似又在入迷地看《西遊記》的靖聖祖出現。
“@何元菱 不屈不撓,朕喜歡。”
這一聲誇獎,當真是發自肺腑。
靖聖祖連聊天都沒參與,也漲不上積分,原本是可以不誇的。但他偏偏誇了,這個誇就顯得格外真誠。
像是老天也在幫何元菱的忙,第二天醒來,外頭果然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四月的天氣,原本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江南鶯飛草長、人間芳菲。一下雨,春天便更加發綠,顯出可與煦陽媲美的滴翠的新葉。
吃了兩天藥,奶奶的病情持續好轉,如今能稍微起身坐坐。何元菱尋了兩隻大碗,在其中一隻碗裡倒上花生,讓何元葵看著奶奶將花生一顆一顆撿到另一個碗裡。
何元葵不解:“這是幹嘛?”
“這就是你今天的任務。全部撿到那個碗裡,過了一會兒再撿回來,過一會兒再撿回去,今天要倒騰滿五遍。”
“這多無聊啊!”何元葵叫起來。
何元菱從屋後搬了一個梯子,一邊往西屋走,一邊道:“一點都不無聊,這是鍛鍊奶奶的手指,這樣才恢復得快。”
“哦……”何元葵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便低頭看著奶奶撿花生去了。
何元菱搭好梯子,緩緩地向西屋的樑上爬去。
天知道,何元菱恐高,這梯子又吱吱啞啞的,實在太老舊,隨時都會散架的樣子。何元菱腳下抖抖索索,閉著眼睛爬上樑架。
江南農村民居,簡陋些的不做頂,為了隔些夏日的熱量,會在樑上鋪一層木板,便勉強算是個小閣樓,雖算不上是個單獨的空間,卻也能堆放不少雜物。
自從奶奶說,西屋的樑上有好些以前父親留下的書,又見奶奶從上頭拿了個皮水囊之後,何元菱是真相信,樑上有好東西。
別的不說,就說每回上集市說書時,何元葵背的那個皮水囊,在這還算富饒的鄉鎮都從來沒有
見第二個人背過。
顯然是個稀罕物事兒。
就這樣想著樑上的“寶物”,何元菱才終於克服了內心的恐懼,爬到了梯子的頂端。此時她半個身子已經在梁板上,小心翼翼地扒住梁板,翻身抬腿,終於連滾帶爬地上去。
屋子的山簷和梁板組成一個小小的空間,姑且稱之為“閣樓”。
閣樓上果然堆著不少東西。但是積滿了灰塵,好些東西被蒙得都看不出本色。
何元菱看到一大堆、像是書一樣的物事,抽了一本出來,頓時灰塵揚起,嗆得她咳了幾聲。
一看那書的封面,何元菱呆住。
《神宗實錄》。
這是靖神宗一朝政務大事的編年啊。何家怎麼會有這個?
何元菱又抽了兩本,亦是《神宗實錄》,連同前面一本,分別是第七卷、第十二卷、第十五卷。何元菱知道,這種皇帝的實錄,每在位一任,起碼都有幾十卷之多,可見屋樑閣樓上積滿的灰塵的這一堆,應該大部分都是大靖皇帝的實錄。
而神宗雖然不上朝,在位時間卻長達數十年,他的實錄卷也比其他先帝要來得更長一些。
何元菱心中一動。
自己在先帝群常常被欺負,歸根到底就是不服眾。
先帝們只是屈服於她手裡的特權,比如開群和閉群,比如看誰不順眼就禁言誰,還比如只有她可以聯絡古幕與現實世界,先帝們要利用她去拯救大靖朝。
但如果自己掌握了他們的秘密呢?
天底下,還有誰的秘密比得過皇帝?他的秘密,別人的秘密,別人的別人的秘密,掌握得死死的。當皇帝,真要既要當能出鞘的利劍,又要能當消化秘密的樹洞,
所以,相比較被別人掌握秘密,何元菱還是更喜歡自己掌握別人的秘密。
她忍住小閣樓上的塵土飛場,找齊了《神宗實錄》前十卷。
都忘記自己恐高了。
26、永清鎮
大概是怕鋪在樑上的木板翹頭,還有幾口大箱子,平平整整地排在木板上。其中有兩口箱子上面有手印,應該是奶奶最近開箱子取過東西。
何元菱被書堆揚起的灰塵嗆得受不了,想了想,還是決定下去。
她上來的時候,用繩子繫了一個籃子,搭在背上,現在派了用場。將十卷《神宗實錄》放在籃子裡,用繩子吊了下去。
然後自己再小心翼翼下梯。
踩到梯子最後一級,腳一觸地面,頓時就軟了。被短暫克服的恐高,氣勢洶洶,捲土重來。
何元菱緩了一會兒,抬頭望望樑上,想到那幾口箱子,嗯,反正它們也跑不了,下回有空帶個雞毛撣子上去,再一個一個細翻。
將十卷《神宗實錄》仔細收好,何元菱走到院子裡,何元葵已經遞了水囊過來。
水囊裡已經裝滿了水。
何元菱接過水囊,掛在身上,心中暖熱。若不是當年父親何中秋涉案被決,何家該是多麼幸福和睦。
奶奶智慧獨立,看看姐弟倆,家教也是甚好。想來他們的母親……哦不,該是我何元菱的母親,也一定是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