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柳昕一定要去看他媽,沒辦法,只能帶他去了。
見到柳媽的時候,醫生正在給她輸液,柳昕慢慢走過去,看著躺在那裡的柳媽,頭髮已然花白,原來細膩的面板上赫然長出老年斑。
坐在病床前,他的神色滿是驚異和擔憂。
到底母子連心,對視良久,柳媽大概也想起來他還是有個兒子的,再次相逢恍如隔世,早已物是人非。
醫生說她是藥物過敏,打完這一瓶就行了。柳媽臉上的浮腫已經消了,她想用帶針的手撫摸兒子的臉,被柳昕攔下了,他輕輕地握著,一邊看著點滴——
安娣知道柳昕需要時間消化所有的實情,她是在今天見柳媽之前才簡要地跟他講了柳家發生的事,柳家與林家之間的衝撞,當然,她為他揹負的是隻字未提。
她是寧肯爛在肚子裡,也不想再給他多添一層堵的,而且有些是難以啟齒的,連自己都要努力忘記,有時可以做到,只是所有的治癒都是以時間為前提。
看他們兩母子一直拉著手,淚水不斷地從做媽媽的眼裡流出來,看著真的很傷感。
安娣走出門,站到走廊裡,這場合自己這個外人杵在那裡不好。
直等到柳昕出來。
默默地跟著他,想著是不是該撤了,該交代的好像已經交代完了,就是在他非常時期伸把手而已,已然過去了,還逗留著就沒意思了。
用手機約了車,在路邊等了一下,車來了,他上前一步打開後門,示意她坐到後邊,以為他會坐前邊,沒想到他也坐到後邊,只這一個舉動都算是個安慰獎了。
到了街裡,她說,“送我回家吧。”
“嗯,還是先回我那吧。”他的眼睛雖說是徵詢的,還是自己拿了主意。
這讓她茫然無措忐忑不安的心安穩了下來,竟有點小心酸。
回到房裡,他開啟冰箱,嘀咕著做點什麼呢,要不要出去吃。
只是隨口說一嘴,兩個人還是就著現有的食材,弄了兩個菜,熱了下米飯,吃得很舒服。
“你還有多少是瞞著我的?”他把這個放在心裡最想問的問題在洗碗的時候提出來。
“除了你爸回老家,就沒了,還能有啥,一家就這三口。”忽然又補充道“哦,我忘了,你是有家室的。”
眼睛都打掉一隻,結了這麼深的樑子,他們要怎麼過呢,切,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啊,咱是一早就出局了,現在的狀態是完成任務,該撤退的時候了。
收拾完,她過去拿揹包,預備回家,怎麼都覺得是時候走了。
“你今天怎麼怪怪的,你家裡有人等啊?”
“沒有啊,我是以為,你看你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是吧——”沒什麼由頭賴在一起了。
“弄得我像卸磨殺驢一樣。”從她手上拿過揹包,“坐坐再走嘛。”
說實在的他這樣的表態,她是很領情的,看起來這人還是有情義的,那也就別矯情,再在一起說會話,或者什麼都不說,在一起就好了。
“我要去趟我爸的老家去找一找他,你能陪我嗎,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她心裡的疑惑終於一掃而空,他的感情是真的,她感受到了。
但她沒辦法去,沒到假期,她得上班,何況她還得解決自己的**煩,想過一千遍了,沒辦法,沒辦法,真的求告無門。
後來居士再約她出去時,她都以小孩出疹子,出痱子,出痘子反正就是子虛烏有的理由推脫了,很簡單,他是不會為你遮風擋雨的,頂大耗費點汽油,風花雪月一場,也就到頭了。
憑他的條件,他儘可以慢慢來,直到合乎理想。而且,他還很誠實,這是個好品質。
問他之前的為什麼沒成,他說:一個說,你對自己都這麼小氣,對別人怎麼會大方。
那另一個呢,他說,那女的說,無法融入他的生活,所以也拜拜了。
為什麼這樣說呢?他說:我就是告訴她我剛買了一套房子,叫女兒回來辦手續,因為是放在我家女兒名下的,結果,那女的就生氣了,說為什麼不跟她商量一下呢……
問他你帶他們吃飯了沒,他說帶了,問他在哪裡吃的,他說,呶,就是那山上。
嘞了去去,原來竟是輕車熟路,那是哪家餐廳呢,他說是吃自助餐,素食,很實惠啊,一個人二十幾塊錢,聽著聽著安娣笑起來,問他,你平時吃素嗎,他說,不吃。
“那你帶人吃素。”
在一起時安娣問過他:你還記得你在某網站上邊推銷自己寫了些什麼嘛,他說,我記得呀——
記得個屁。
這人就是分裂的,說一套做一套,就是那種馬列主義尖朝外的奇葩,他說的對,他的境界沒人能懂。
好了,現在身邊清淨了,什麼都沒有了,一個人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安於這種生活。
只記得週五晚上學校教職工晚上有聚餐,敬來敬去,灌了不少,也不記得幾時散的席,
醒來時太陽都幹了一上午活了,醒來就有飯吃,爸爸沒在家,就三個人吃,弟弟一見她過來,就樂不可支,問她“你醒了,你還記不記得你昨晚幹了些啥?”
“幹啥,不會是耍酒瘋吧。”
“你給你未來的老公打電話,抱著電話不撒手,還是我搶下來的。”
“誰啊?我啊,怎麼可能。”
剛說著,手機響了這真是個久違的電話,是中尉打來的,問她好點了嗎。
她說好多了,“你——很忙的啊。”
他遲疑著,在斟酌吧,他說,這段時間是忙一點,主要是也摸不清你到底怎麼想的。
她說,“我沒變化,但你好像不一樣了。”
“是嗎,也許吧,你打電話過來,我很開心,我相信你說的,我都希望你當時就跟我說這些,而不是捱到現在才說。”
她不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有點難過,有點失望。
最後他說,還有希望,看上天的安排吧。
人的事交給上天,那還夠得著嗎,說到畫餅,還真服他。
放下電話,叫小弟過來“昨晚我都說什麼了?別瞎編,說實話。”
“兩個字:道歉。”
道什麼歉,怎麼都想不起,“你就告訴我吧。”
“新手機.”
“買給你。”
“你就一直說,是你自己不好,沒好好珍惜,說那段時間你一直在幫個抑鬱的朋友,現在他好了,卻失去了你,嗚嗚嗚,你說你真的沒幹什麼壞事,可是姐,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我有什麼秘密。”
“我見到你坐別人的車出去,當然我沒看清是誰,但那車嘛——不怎麼樣,可那都是大半夜呀,能有什麼好事。”
“你跟媽說了嗎?”
“都說是秘密了。”
“夠義氣。”
這時安媽過來叫他們吃飯,說飯都冷了。
兩姐弟坐到桌上,小弟拎起一隻雞腿,“話說,你口也挺密的,都說酒後吐真言,我愣沒問出你那什麼抑鬱的朋友是男是女。”
呵呵呵,哈哈哈,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