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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燭歲在御前。
天底下可以隨時陛見天子的人不多,燭歲當然是其中一個。
那身破皮帽、舊皮襖已經不在了。
那是他身上的最後的武祖痕跡,就像他燭歲,也是武祖時代最後的照影。
他穿戴得整潔,但仍然佝僂著。
巡夜是個辛苦活計,擔責甚重,等閒難為。
他在很長的時間裡,都不能夠直脊。
文采風流的青詞大夫離去了,天子的目光安靜地落在老者身上。
本已佝僂的燭歲,更佝僂了一些,其聲低緩:「臣,來向天子請辭。」
天子的聲音是輕緩的,似乎也怕驚嚇了這個疲憊的老人:「朕尚在潛邸,就與您相熟。這麼多年過來,累經風雨。您應該知曉,朕並沒有讓您挪位置的意思。」
「老臣巡夜千年,早已習慣臨淄的長夜,又何嘗不想終老於此?然打更人一職,至為關切。是為大齊守長夜,代天子巡山河。區區神臨,何以當之?」
燭歲緩聲道:「臣來請辭,非天子之意,也非老臣之心,是為大齊社稷,不可不如此。」
齊天子盤坐石臺,忽然輕笑一聲:「無量囚,無棄死。新人走,舊人辭。所以稱孤道寡。」
這笑聲好淡,淡得像是不曾出現過。
在空闊的殿堂裡飄散,使得空闊更為空闊。
燭歲只道:「君如日月,離情在人不在天。」
齊天子的聲音又變得高渺了,真如日月行雲中:「長夜難明,故有提燈。更深漏斷,梆聲不絕。您以為,誰可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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