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扔在了桌上。
我眯了眯眼,努力朝門縫裡望了幾眼。雖然看不到太多,但這個角度正巧可以看見秦塬辦公桌右側的會客區,和散落一地的檔案。
會客沙發上坐著的正是霍裴。
他看起來十分煩躁,坐立難安,手頭上一支未點燃的香菸被他單手從中間折成了兩截,就連那一頭瀟灑的中長卷發也被他抓得打了結。
他掙扎半天,憤怒地將拳頭砸向茶几。
“塬哥,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啊?他媽的渡良瀨這個孫子,當初要不是我們看得起他,就他那一破窮酸樣兒誰家想用他?啊?甭說方圓十里放眼整座北京城,就說說咱們周圍能排得上號兒的幾座畫廊幾間工作室,當初誰敢籤他這樣一個從億客隆鞋城邊橋墩子底下爬出來的臭要飯?還歸國畫家?我呸!八九不離十,他肯定幹過點害人的勾當,不然哪至於混成當年那樣兒?”
霍裴氣急了,口無遮攔,一股腦兒往外倒話,噔噔噔跟機關槍似的沒完沒了。
好在秦塬的聲音很快從不遠處傳來。
他打斷霍裴沒完沒了地謾罵,低聲呵斥道:
“小裴!你冷靜點!你聽聽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我們說過對底下的畫家不問出處不記過往,這些年一直和他們相處融洽,現在只一個渡良瀨出了事,你就打算翻舊賬砸自家招牌?你這麼把不住弦?手忙腳亂,不要亂了方寸。”
作者有話說:
心肝:暈暈,抱一次兒子相當於舉一次鐵。
第31章 Chapter 29
我聽了心下一驚,果然是那個日本姓畫家的事!
而且這事兒現在肯定沒有秦塬之前想的那麼好解決,不然也不至於讓霍裴一大小夥子這麼狼狽。
霍裴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重重順了順自己的胸腔,給自己穩了穩氣,才接著說:
“塬哥,不是我不開面非要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實在是這渡良瀨太不厚道了!你看他這些年是越來越渾越來越不著四六兒,當初咱們可是真情實感相信過一回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異國戀歌啊!如今呢?想泡吧泡吧,該玩妞玩妞,那初戀早不知死哪兒去了,還藉著和人那一段招搖撞騙呢?名氣大了尾巴都翹天上去了!早知道當處就不應該給他立這麼個人設,如今擺公司宣傳裡我都隔應!要不是他能給咱掙錢我他媽早就想和他掰了!”
秦塬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開口:
“所以?小裴,我們知道他是什麼人,卻沒想過防他一手,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後悔有意思嗎?沒意思。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冷靜下來好好商量對策,不是跟我家裡罵大街。我家還有孩子,你聽聽你說的話難不難聽。過去把你剛才摔的東西撿了。”
霍裴頹然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一咬牙,直起身來,又蹲下,開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檔案。
可收拾個東西也堵不上他的嘴,他還在那衝著秦塬喋喋不休。
“塬哥,咱們當初這樣扶他,就連現在出了事還花錢替他擺平,為的什麼?還不就是為了挽回他的形象?可這小子倒好,這節骨眼上反咬我們一口,往我們身上潑髒水,說是他想賣畫跟我們沒談妥,是我們陷害他!夠可以的啊!”
霍裴越說越氣,拎起的檔案捲成筒,憤怒地在地上一頓敲打。
“我姐那兒人幫忙不錯眼珠盯了幾天,發現跟她猜的一樣,那孫子自個偷偷去見賣家談生意呢!說不定那些狗仔也是他自編自導自演一齣戲,就等著分散我們注意力轉移我們視線查不出這些事!看來他早不想跟我們搭夥了,八成想出去單幹,還打算拉走我們一批客源——你說他究竟圖什麼啊!這他媽就是恩將仇報啊!”
聽完這番話我大概縷清個頭緒了。
這位藝名渡良瀨的畫家,原本是個默默無聞甚至有了上頓沒下多的小畫師,秦塬他們畫廊好心簽了他,捧他,如今他功成名就,在藝術界有了一定的地位,不服管了,不想跟著秦塬了,就要走,還要帶走他的一部分生意。
聽起來基本上就是個簡單的“叛徒”的事兒。
秦塬安靜地聽霍裴在那絮絮叨叨,唸叨著這事該怎麼辦,可能要砸進去多少錢,這些年又花在渡良瀨身上多少心血。
但秦塬一個字也沒有回答他。
霍裴急,朝秦塬的書桌方向邁了兩大步。
可這樣他就離開了我的視線,我趕緊偷偷把門縫推開了點。
我看見他雙手撐在書桌上,朝秦塬焦急地喊:
“塬哥你別不搭理我,你多少說句話啊!”
秦塬此時正半靠在轉椅上,他背過身望向窗外,我看不見他的神情。
半晌後,只聽見他緩緩開口,音色暗啞:
“霍裴,我知道你現在痛恨他。但我比你更氣,更恨。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永遠看不見好,貪圖爬得更高,然後把一起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甩在身後,離他們而去的孬種。”
說罷,他轉過身來,右手手肘支在椅把手上,另一手慵懶地搭在腿上,坐姿優雅大度,神情卻出離的憤怒,alpha資訊素獨有的壓迫感瞬間佈滿整個房間。
他的聲音聽上去比平常還要低上幾分,此時充滿了叫人膽戰的怒意。
我望著他的臉,不禁一凜,原來這才是二十九歲的秦塬真實的一面。
他是一個果敢成熟經歷過風浪的大人,不再是那個嘴裡叼著半塊煎餅,另外半塊和豆漿一起掛在腳踏車車把上,等著過街角紅綠燈趕去上早自習的少年了。
可下一秒,他又神色一變,神情變得格外暗淡。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避開霍裴的眼,低聲道:
“我痛恨這種人,因為我的……,還有我,都曾是這樣的人。”
神經一抽,我撐在門上的手沒控制住一抖,直接把虛掩的門推出去半截。
吱呀——
秦塬和霍裴瞬間警覺地朝這邊一望,兩道視線頓時刷刷射向我。
此時我想把門拉回來已經來不及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尷尬地蜷了蜷。
我只好把門完全推開,探出頭,小心謹慎向屋內踏進一小步,“呵呵”兩聲,尷尬一笑。
“我……那什麼,不是故意偷聽的……”
“辛柑,你醒了?”
秦塬神色微微放鬆,忙從轉椅上站起來,繞過霍裴走向我,伸手貼了貼我的面板,確認沒有發燙,才將我帶進書房,關上了門。
“難不難受?怎麼不直接喊保姆,我讓她給你準備了醒酒茶,你下樓喝點好嗎?還是你想在這喝,我給你端上來。”
“不用了,也不難受,就是剛起床的時候頭有點疼。”我搖搖頭,小聲勸他,“你收著點你的資訊素,就算霍裴是beta你也不能這樣壓——”
“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