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還打算做兩道菜——萌芽肚胘和肫掌籤。
萌芽就是綠豆芽, 肚胘就是牛肚。萌芽肚胘, 說白了就是牛肚爆炒豆芽。時人認為豆芽初生, 最有營養,而牛肚補胃,二者相配對身體非常有益。
今日薛盈做萌芽肚胘, 還有一大法寶, 就是不久前醃製的臘八蒜。經過低溫和醋的浸泡,蒜的辣度神奇的降低,浸染上醋的甘酸,和肉類一起爆炒燉煮最能解膩。
萌芽肚胘是道快手菜,薛盈將處理好的牛肚切條臘八蒜一起下油鍋爆炒, 一股酸香撲面而來, 牛肚快熟時,迅速加入豆芽, 稍微翻炒後加少許鹽,淋上一點香油, 便可以出鍋了。
肫掌籤,顧名思義是用鴨胃和鴨掌為主料做成的籤菜。這道菜工藝比較複雜。薛盈將鴨掌去骨,與鴨胃、冬筍, 韭菜一切剁碎成丁,加入麻油、鹽、胡椒粉、蒔蘿籽和醬油調味,再混入少許生粉使餡料成形, 肫掌籤的內餡便做好了。
薛盈將餡料分別用豆腐皮包裹,豆腐皮外再裹上一層由雞子、生粉混成的蛋糊。起鍋燒熱油,將肫掌籤放入油炸,待到顏色變得金黃,便可以盛出裝盤了。
為了保險起見,薛盈特地夾了一筷萌芽肚胘品嚐,牛肚香腴,臘八蒜爽脆,臘八蒜中和了牛肚的羶腥,牛肚給臘八蒜增添了腴美,兩者搭配在一起異常和諧。
經過短時爆炒,牛肚口感十分彈牙,還帶著內臟特有的濃香,簡直越嚼越上癮。
薛盈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自己的饞蟲,又夾了一個肫掌籤品嚐。鴨胃和鴨掌做成的餡料十分爽脆,與牙齒碰撞有彈韌的口感。雖然經過油炸,但因為有清爽的冬筍和韭菜做餡料,所以絲毫不覺得油膩。薛盈最愛炸得金黃的豆腐皮,嚼起來酥脆無比,還有隱隱的豆香,與口感濃郁的餡料正好相搭。
薛盈對自己製作的菜餚表示相當滿意,她忽然覺得,此時能有一盞玉冰燒就更好了,這兩樣菜都很適合下酒呢。
薛盈把菜餚裝進食盒裡,再一次來到吳娘子的居所,小心翼翼地敲門,過了許久,吳娘子慢騰騰地出來了,見到是薛盈,透出不耐煩的神情:“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我不會教人做菜嘛。”
薛盈忙道:“我做了幾樣小菜孝敬娘子。您好歹賞臉嚐嚐味道吧。若覺得我實在朽木不可雕,我日後絕不會再來打擾娘子。”言畢,小心翼翼遞上自己帶來的食盒
吳娘子不由仔細打量了薛盈一眼,沉默片刻終是接過了食盒,冷聲道:“知道了,你在外面等。”言畢再次進入房中關上了門。
這一次等待時間同樣很長,薛盈內心十分煎熬。說起來她也做了十來年的飯了,對自己的廚藝一向有自信。可是今天偏偏分外緊張,手心都冒出汗來。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吳娘子冷聲道:“你進來。”
薛盈有些忐忑地走入房內。這裡的陳設十分簡陋,木床上的灰色帳子洗了又洗,已經看不到本來的顏色。此外便是一案一椅,都已經破舊得掉了漆,並沒有多餘的傢俱。
薛盈近來都在保慈宮內活動,無論正殿偏殿,裡面的陳設全都雅緻奢華,與這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不僅暗想:這樣日復一日清苦的日子,不知吳娘子是如何熬下來的。
卻聽吳娘子沉聲道:“你的廚藝還不算無可救藥。那道萌芽肚胘搭配臘八蒜,算是有新意。只是肫掌籤餡料剁得太碎,鴨胃和鴨掌彈韌的口感並不十分凸顯。還有那道南炒鱔,用的油不對,做法太匠氣。”
薛盈一面聽著,一面頻頻點頭,又疑惑著問:“娘子說我做的南炒鱔過於匠氣,不知娘子是怎麼做南炒鱔的呢?”
吳娘子一言不發從廚下端來一盤南炒鱔,沉聲道:“這是我剛剛做的,你嚐嚐差距在那裡。”
薛盈此時明白吳娘子為什麼讓她在房外等待這麼長時間了。吳娘子是用韭菜做配菜去炒鱔魚的,鱔絲劃得很長,賣相更好一些,而且蒜香和椒香味更濃郁。
薛盈忙夾了一筷鱔絲品嚐,口感鮮爽滑嫩之餘,還帶著絲絲豐腴,韭菜氣味濃烈,進一步烘托了鱔絲的鮮美,又給鱔絲帶來了一抹濃香。吳娘子做的這道南炒鱔,把鱔魚的鮮味發揮到了極致,非大家不能辦,薛盈做的南炒鱔與之相比,就顯得有些小家碧玉了。
薛盈由衷地讚道:“娘子做的果然比我強多了,剛剛說我放的油不對,娘子這道菜裡是加了豬油吧?”
“對了。”吳娘子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做南炒鱔就是要濃油赤醬,將各種材料的味道發揮到極致,豬油更能襯托鱔魚的鮮美。另外蒜泥不要提前放,鱔絲炒好裝盤後再放,然後撒入胡椒粉,順便再淋上少許熱油,蒜泥和胡椒的香氣會更濃郁。”
薛盈擺出一副受教的神情,連連讚道:“娘子真是高手,可知我這麼多年都是坐井觀天了。”
吳娘子淡淡道:“過獎了,其實這道菜的做法,我也是從別人那裡學來的。”
宮中居然還有高手,薛盈對此大感興趣:“那個人是誰呀?”
吳娘子的神色重新陷入沉鬱:“也是先皇后宮中的司膳內人,她做鱔魚最拿手,已經辭世多年了,算是我的師傅吧。”
“哦。”薛盈略感失望,忽又內心一動道:“我也想拜娘子為師,娘子若不嫌棄,便收下我這個徒弟吧。”
吳娘子再次沉下臉來:“你想多了。我一個人清靜慣了,不收徒弟,你回去吧。”
薛盈懇求道:“娘子是嫌我資質不夠嗎?娘子放心,我一定會勤學苦練的。”
吳娘子冷聲道:“你求我也沒用,回去吧。”說完,竟是起身將薛盈推了出去,隨手將房門重重地關上了。
薛盈覺得有些失望,她入宮時間不長,也就和夏清關係最親近,便將自己幾次三番吃閉門羹的經歷向她稍稍提了兩句。
夏清笑笑道:“吳娘子這個人,就是這幅孤僻的性子,這兩年越發古怪。她肯給你傳授南炒鱔的做法,就已經是格外給面子了。”
薛盈的神色頗有些鬱郁:“從這一道菜,可以看出吳娘子是難得的烹飪高手。可惜我沒有福氣做她的徒弟了。”
夏清笑道:“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這也強求不得。其實吳娘子的廚藝,也是從先皇后宮中的司膳內人許嫣那裡學來的。”
許嫣,這就是吳娘子先前提及的師傅吧,薛盈忍不住好奇問道:“這位許娘子是何許人呀?”
夏清頗有些諱莫若深,壓低了聲音道:“我入宮的日子也不長,一些內情也不大清楚。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千萬別外傳啊。”
“放心吧,我口風很緊。”薛盈忙點頭。
夏清越發壓低了聲音:“據說許嫣是先皇后的陪嫁娘子,廚藝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