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沒人再質疑她口中的‘四人’。但她的請求還是遭到了拒絕。
棺中的那人掀開木板,從中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臉和他的手一樣蒼白,下巴處有著青色的胡茬,原本斂息時消散的酒氣隨著他的動作漸漸在暴雨中逸散開來,但他的眼中卻毫無醉意,漆黑明亮,又帶著嘆息似的涼意。
“抱歉,姑娘。”他嘆了口氣,“你不該來這裡。”
不知何時,那殘廢的二人已經分開,三人竟呈合圍之勢,二人與這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本是剛剛碰面,但卻在幾息之間便調成出無與倫比的協調默契,沈琪毫不懷疑若是全盛時期的三人,是能夠發揮出二加一大於三的實力的,但現在的這三人……
下一秒。
被合圍在中間的紅衣女子驀地動了。
似乎有一道雨下的又快又急,形成了一道銀色的流光,流光卷著雨滴,在短短一瞬,竟將這瓢潑的雨簾給劃成了兩截。
渾身酒氣的男子臉上的肌肉一抖,他嘆息似的眼神消失了,與此同時,一股更為悲愴的感情從他的眸中湧出,他的脖子上架著一柄銀亮的細劍,劍的主人,是仍一手撐傘的紅衣女子。
他說:“我還不能死。”
沈琪笑了笑:“你們想殺我,卻不准我殺你們,這是什麼道理?”
一旁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二人此時終於回神,他們近乎絕望的感受到了與這女子之間天塹鴻溝般的差距,三個滿心仇恨的男人此時此刻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女子若想殺他們,根本不用廢吹灰之力。所以她應當不是天香堂派來的人,天香堂根本沒有這麼厲害的女劍客!
他們同出一門,在這情境下,連所思所想都如出一轍。
他們不能死!
即使要死,也要帶著葛停香一起死!
*
雨已經停了。
破舊的茅草屋內,坐著四個人,這四個人單獨領出去一個,就足夠吸引旁人的目光,一個是沒了右臂的壯漢,一個是沒了右腿的瘦猴,一個是一身紅衣,模樣美麗卻帶著幾絲邪氣的女人,一個則是邋遢著胡茬,模樣卻俊朗周正的年輕人。
此時四個人坐在一個方方正正的木桌旁,卻只有紅衣女子身前擺著一杯茶水,他們三人甚至不知道這杯子和杯裡的茶水是怎麼來的,只知道將雙環門和天香堂的恩怨講至快結束時,這女子就幽幽的抬著袖子,另一隻手突然就舉出一杯香氣四溢的茶水,然後慢慢的品了一口。
現在他們的話講完了,三個人裡,楊麟和王銳二人有些神色哀慼的出神。
人出神時總是會盯著某樣事物,這破舊的茅草屋內,唯一一樣耐看的事物就是桌上那精緻的陶瓷茶杯。於是兩個人四隻眼睛愣愣的看著那茶杯,讓沈琪不由得心裡有些尷尬,都不好意思拿起茶杯喝茶了。
師兄三人中唯一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則是眸色沉沉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道:“你詢問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何事?”
沈琪託著下巴不語,她眼前的這三人都是雙環門殘存的子弟,天香堂要對雙環門的嫡親弟子趕盡殺絕,便絕不會留活口,因此這三人才對素未蒙面的自己湧起殺意。
雨夜的他們,已然成了雙目血紅的野獸,他們恐懼自己的行蹤被洩露,但他們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無法復仇。
江湖。
她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然後幽幽一嘆道:“我要多情環。”
話語落下時,氣氛驀地凝滯了。
天香堂屠殺雙環門,一方面是為吞併勢力,一方面則是為了雙環門老大盛霸天那一雙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武器——多情環。
江湖是個赤/裸裸的利益場,多少人為了武功秘籍,神兵利器,而走向兄弟相殘,夫妻離心的道路。
雙環門建立近三十年的基業,也在人的利慾薰心中所傾頹倒塌。
如今,又有一個人說——我要多情環。
說這句話的人,有著驚才絕豔的劍法,她又將在江湖中,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蕭少英看著眼前這個語氣雲淡風輕的女子,苦笑道:“那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葛停香的性命,留給我來取。”
他已然明白即使他從葛停香手中奪回師門重寶,也免不了又將被這個女人奪去,而這個女人……比葛停香要難對付的多,這不是勢力的壓制,而是單純的武力壓制。
所以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甘。
沈琪點頭道:“好,我只要武器,若他識相,我就不殺他。”
她語氣依然平淡,好似那屠了整個雙環門,勢力大增的天香堂老大在她眼中已是個性命由其操縱的飛蟲。
但蕭少英,王銳,楊麟,卻俱都沉默不語。
他們眼裡仇恨的火花從未燃的這麼旺盛過,也從未這麼信心十足過。
看過那雨夜中迅捷無息的一劍後,他們便明白,這個決意從天香堂手中奪得多情環的女人,將是他們復仇最大的助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晚上喜歡玩手機看電視,但其實玩手機的時間用來碼字還是能碼不少字的……要不我勤快一點?(捏下巴沉思)
第3章 估價
正午的茶樓總是十分熱鬧。
在家吃過午飯的閒散百姓興致十足的來到茶樓洗滌一下腸胃,聽一下評書或江湖軼事,西北民風多豪爽,有幾桌大漢粗獷的嗓門高昂的談論聲佔據了整個一樓,連本是雅間的二樓都不可倖免。
江湖之中每天都有大事發生,但在西北一帶,最大的事還當屬天香堂屠滅雙環門這一事件。
“據說天香堂派了得力高手暗襲雙環門門主盛霸天!先殺了盛霸天讓他們失了主心骨,雙環門弟子由是大亂!天香堂主力還未攻入,就已經有雙環門弟子主動開門投降了!”
“那盛霸天定是自以為雙環門勢力鼎盛,所以沉湎酒色之中,才如此不堪一擊!”
“聽說他那日確實是在喝酒,且喝的醉到快要不醒人事了……”
……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端著酒壺邁上二樓,掀開一處雅座的竹簾,竹簾後,一個穿著火紅長衫的女子正姿態慵懶地坐在地上的軟墊上,她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已然空空如也的酒杯,蒼白的臉上一雙黝黑暗沉的杏眸正出神的望著窗外。
聽到竹簾掀開的聲音後,她驀地回神,眨了眨眼,聲音清亮道:“你說,那樓下的話都是真的嗎?”
店小二揚起職業的微笑,將托盤上的酒壺放在桌上,躬身道:“傳言不可盡信,卻也不可不信。”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你這人說話倒真有些意思,一點也不像一個店小二。”
她說罷,纖細勻稱的食指輕輕點著下巴,秀眉微皺道:“倒像是……”
“唔?”店小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