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剛剛離席的兩個人不對勁,苦著一張臉跟顧河倒苦水,“上個月惹了點事,我爸把我生活費給了扣了大半。可憐孩子已經好久沒有吃過一頓好的了。今天在學校碰到鶴熙哥,他說請我吃大餐,那我哪兒拒絕得了?”
周依依往前湊了湊,“所以,其實我是被利用了吧?”
梁畫安慰,“那多吃點,吃回本。”
周依依忿忿,“哼!要不是!我慫……我現在就把我男朋友叫來!”
哼哼唧唧地咬了口牛排,“不過看在他幫我切牛排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了。”
“是,大人有大量。”梁畫應和。
“不過,梁畫姐,剛剛那個人是誰啊?前女友?”
梁畫往兩個人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嘆氣著說:“誰知道呢。”
*
洗手間的水開著,水打在洗手池裡,水聲細細密密地響。
等水自動關掉,洗手間歸於安靜之後,雙手撐在盥洗臺上的人深吸口氣,抬起頭,盯著鏡子看了會兒,才抽出紙巾沾水開始擦裙子上的紅酒漬。
不由苦笑。
什麼出息?
腳步聲從洗手間裡傳出來。
趙墨筠一出洗手間,就看到站在走廊裡的柳鶴熙正好轉過身。
四目相對,腦子一瞬空白。
走廊裡就只有他們兩個。
最後是包裡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這份尷尬。
看到來電顯示是許牧,趙墨筠竟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跟柳鶴熙打了聲招呼,走到窗邊接電話。
“喂。”
聽到她的聲音,許牧問:“聽說你來A市了?”
“嗯,過來見個客戶。”
“那什麼時候忙完?我一會兒過去接你,晚上一起吃個飯?”
習慣的拒絕到嘴邊,感覺從身後投過來的目光,許牧過來,她就有合理的理由抽身了,趙墨筠話轉了彎,應承下來,“好,快結束了,我一會兒把地址發你。”
她難得鬆口一次,許牧問:“那晚上想吃什麼?”
“都行,你定吧。”
“好。”
趙墨筠看著手機螢幕,趁著等許牧掛電話的時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總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沒出息。
只是如果她回頭,就會發現在聽到她說完那句“快結束了”之後,有人的表情有多可怕。
等手機螢幕顯示了通話結束,趙墨筠握著手機,轉身,剛剛在桌上沒問出口的話還是冒出來,“你……”
最近還好嗎?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他打斷她。
“你現在是婚紗設計師了?”他問。
趙墨筠微怔剎那,點頭,“……嗯。”
意識有一瞬恍惚,像是回到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在街頭,他無比肯定地跟她說,“你喜歡婚紗。”
這麼說起來,好像應該跟他說聲謝謝。
誰知他先開口——
“那幫我設計套婚紗吧。”
趙墨筠愕然。
可是就是想讓她確認她不是幻聽,他又說:“今天就開始吧。省得你後面再跑一趟。”
輕飄飄的兩句話把她僅剩的一點僥倖踩得粉碎。
她做過不少婚紗,每個找她做婚紗的人,她都會說,要辦婚禮了嗎,恭喜!
而此刻腦子裡卻一片嗡鳴。
看著那張臉,趙墨筠嘴張張合合,嘗試好幾次,卻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最後說出口的竟然是,“我的訂單都排滿了,沒有時間。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比我更好的設計師。”
他沉默。
這樣的沉默簡直叫人窒息。
再待下去,趙墨筠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避開他的目光,“那我先過去了。”
往他來的方向往前走,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一緊。
被人一把拽住。
趙墨筠一驚,回頭,看到的卻是他的側臉,在期望不受控制地冒出來的時候,他卻面無表情地鬆開手。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只是說:“一起。”
趙墨筠眼瞼低斂,輕輕“嗯”了聲。
*
吃飯吃到後面,外面開始下雨。
A市偏北,秋意比濱城濃。雨一下,更明顯了。
見臨到要離開的時候,柳鶴熙也沒說要送趙墨筠,梁畫開口推了一把,說:“阿筠,這麼大雨,我們送你回去吧。”
我們,這兩個字意味就很豐富了。
可以是她跟顧河,也可以是柳鶴熙。
然而臺階都已經給到這個份上,某人依舊沒有表示,梁畫不由看了眼柳鶴熙,後者巋然不動地坐著。
趙墨筠婉拒,“謝謝,不過不用了。有朋友在這邊,剛好有空約了見面,他已經在路上了。”
“啊,這樣啊。那還是明天就回去嗎?既然有朋友在這邊,要不多留兩天?”
趙墨筠搖頭,“不了,工作室那邊還有事等著處理。”
梁畫本可以用自己客戶的身份強行將她留下,不過看到某人一直沒有任何表態,索性不留了,“那好吧,那等下次。”
一行人說著下樓。
剛到樓下,趙墨筠就看到許牧的車。回頭跟梁畫,顧河告別,“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衝站在梁畫身邊的周依依微笑著點了點頭,最後強逼著自己看向站在最邊上的人。
他總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出現,也曾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離開。
不是沒有想過他會有新的生活,但總是存著一分僥倖。
不過今天一切到頭了。
五年前他們哪怕一句再見都沒有,今天終於可以當面把這個遺憾補上。
趙墨筠吸氣,壓住洶湧淚意,笑,“……希望,你以後一切都好。”
她向他伸出手。
聽著這像是“後會無期”的話,柳鶴熙一動未動。
就在僵持住的瞬間,趙墨筠肩上一緊。
許牧攬住她的肩,語氣溫柔,“事情忙完了嗎?”
被關心詢問,趙墨筠第一反應不是回答問題,而是條件反射地看向柳鶴熙。
然而後者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驚覺他們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身側的手攥緊了包帶,面上卻笑,回答許牧,“嗯。”
“那我們走吧。”
“好。”
這一個字咬得很重,就像是在下某種決心。
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裡,梁畫暗自嘆氣。用剛好最邊上的人能聽到的音量,感慨,“看樣子,她是快要給自己做婚紗了吧。”
又意有所指,“大部分女人對溫柔的男人,抵抗力近乎為零。”
周依依親眼看著,梁畫說一句,自己旁邊的人臉就黑一分。害怕殃及池魚,正想開溜,卻被人一把揪回來。
“周依依,我送你回去。”語氣霸道,全然不給商量的餘地。
周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