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同他談。
“夫君今日回來的好早。”
陸錚從前是把衛所當家,有事沒事便住在營裡,如今倒是不愛住了,事情一忙完,便朝家裡跑。
知知進了內室,換了身常服出來,坐下後,才瞧見桌上一束白白軟軟的野花,不由得驚喜道,“夫君帶回來的?”
陸錚不自在的嗯了句,他還不大習慣這種哄媳婦的手段,摸著鼻子,“山上隨手摘的。”
知知抱著那野花,心裡歡喜得不行,叫青娘送花瓶來,步子輕快,小心翼翼將那隨處可見的野花插進花瓶裡,還囑咐青娘要記得換水。
陸錚看她這樣喜歡,不由得道,“我明日再摘就是了。”
知知小心翼翼摸著白白軟軟的花瓣,道,“不用夫君日日都摘,這樣一大束,放花瓶裡養著,能活好幾日呢~快枯萎了,還能曬成乾花。”
旁人家妻子都愛金銀首飾,偏偏自家這個好哄,一束野花也這樣給面子。陸錚一方面很受用妻子歡喜的樣子,一邊忍不住反思自己,問,“你喜歡什麼樣的首飾?”
知知被問的一呆,認真想了想,道,“我的首飾夠用,不用費那個錢。”
隨後,又眉眼彎彎笑著道,“我不愛那些貴重的東西,夫君若是哪一天惹我不開心了,親手摘束花鬨哄我就行了。”
陸錚忍不住笑了下,“這麼好糊弄?”
知知眨眼,分明是很不好糊弄才是!金銀首飾有什麼稀奇的,她在意的是其中的心意。但她沒直說,只是抿唇笑了笑,“夫君晚膳想吃什麼?”
陸錚隨口答,“你定吧,我都行。”
知知想了想,道,“天漸漸熱了,吃清淡點吧,要個涼拌芥菜絲、魚香茄子、炒三鮮,湯就要冬瓜湯吧,開胃,吃著也不膩。”
吃的方面,陸錚一貫是隻管吃,不管其它的。見他沒意見,知知便這樣吩咐下去了。
等飯的空隙,只剩二人獨處,知知便主動提起流民所,“那些百姓,夫君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陸錚把人帶回來時,其實並沒想太多,但要如何安置,卻又有些棘手了。這批人中婦孺居多,自然不能叫她們入營,雖分了田地下去,但基本沒太大的作用。此時見知知問起,他又曉得,妻子從來不是沒話找話的人,直起身看她,“你可是有什麼主意?”
知知彎著眼一笑,溫溫柔柔道,“倘若我說的不對,夫君不許笑話我。”
陸錚一笑,“你說。”
路上知知早已想好了說辭,此時說出來很有條理,“那群百姓中,婦孺居多,倘若只是分了田地,怕她們度日仍是艱難。我想,能否由衛所出面,請人教導她們些能掙錢的營生。”
陸錚道,“掙錢的營生?”
知知點頭,“我初至衛所,便發現了,衛所中雖住了近萬戶的人家,但能為婦人看病的女醫,卻是一個都無,莫說衛所沒有,便是整個鄖陽,也只尋得出一兩個。每每有婦人難產時,都是尋的軍中大夫。倘若叫那些不願改嫁的喪夫婦人學成了,當女大夫,專門為婦人看病,一來對衛所中人是好事,二來憑著這手藝,她們亦能養活自己。”
亂世之中,誰都活得不容易,其中最難的,又要屬婦孺幼童,知知自己也是女子,生性又良善,巴巴把這法子琢磨了數日,只想著,萬一能用上,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她說完了,便認真望著陸錚,期待問道,“夫君覺得這法子如何?”
陸錚起先還聽得隨意,此時倒是嚴肅起來,追問道,“女醫不易,倘若那麼容易,也不會寥寥無幾?”
陸錚問的這些,都是知知事先考慮過的,因而她答得很有條理。
“夫君所言,我亦細細想過。大夫之中,女醫之數,百分之一亦不足。但男女皆肉眼凡胎,怎麼偏偏女子做不了大夫呢?我細細思索,原因有三。其一,女子中識字者遠比男子中少。其二,行醫這一行當,自古以來便是男子為主,學醫者中男子佔多,女子學醫者,本就寥寥無幾,學成的自然也就不多了。其三,女子所受拘束頗多,外出行醫不易。”
陸錚頷首,“你說的有道理。”
知知見他認同自己,大受鼓舞,又道,“喪夫婦人學醫,雖也有不易,但總的而言,仍是有可能的。一則,並不要她們學的多麼精通,當什麼神醫,她們只專婦科,學起來自然容易些。再者,我今日也同流民所一些婦人聊過幾句,看得出,她們皆是心性堅定之人。但凡成事者,皆是心性堅定之輩更易。”
她說完了,便滿臉期待看著陸錚,這事倘若能成,便是給那些可憐婦人一條活路。
陸錚沉吟片刻,道,“我覺得可行。”頓了頓,又有些感慨道,“你一介小女子,尚能為那些婦孺如此謀劃,殫精竭慮,費盡心思為她們謀一條出路。反倒那些高居廟堂,本該替天下百姓作為之人,驅使百姓如豬狗,視人命如草芥,奪□□女,毀人屋舍,占人錢財,無惡不作。”
外邊的事情,知知知道的並不多,自然也不曉得陸錚為何突生感慨,但亂世之中,百姓有多難,她卻是曉得的,也只能拐著彎勸慰陸錚,“夫君莫笑我了,我不過是一小女子,想的也就是一府的嚼用,不過見她們可憐,心生不忍罷了。我們人微言輕,能做的不過也就這些。倘若夫君將事辦成了,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陸錚低頭,便見知知一雙柔軟如三月春水的眼望著他,心頭陰霾一掃而空,將外邊那些破事拋開,道,“你說的對。”
兩人談了正事,恰好晚膳送上來了,清爽的菜色,在炎炎夏日中用起來很開胃,陸錚胃口大開,比平時還多吃了一碗。
知知怕他積食,又是伸手替他揉肚子,又是叫了消食化積的山楂茶來,捧著給陸錚喝。
陸錚其實沒吃撐了,他又不是孩子,哪裡那麼沒輕沒重,不過是兩人冷戰多時,許久沒被知知這樣照顧,看她替自己著急上心,圍著自己轉,心裡很舒坦罷了,是以也沒開口解釋,結果山楂茶,一口飲盡,嚼碎山楂嚥下,皺眉道,“酸。”
“很酸?莫不是山楂放多了?”知知低頭,但茶碗已經空了,她略微吐舌,在碗沿上舔了一口殘餘的茶水,然後便皺眉了,“果然好酸。”
那一截軟嫩的舌,只露了一瞬,陸錚看得喉間微微滾動,兩人靠的近,他略一低頭,就能吻到她的唇,沒帶唇脂的,散發著甜軟香的軟糯唇瓣。
心隨意動,男人直接就低頭親上去了,親得兇,嚇得知知往後縮了縮,然後便整個人被帶到榻上去了。
“唔……陸錚!”
“甜的……”
……
入夏後,天氣越來越熱,陸錚從鄖陽請了一位很有些名氣的大夫,來教流民中的那些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