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便手腳並用地從季清源懷裡掙出去, 重新坐在副駕駛上, 斜著一雙眼看他。
懷裡忽然就沒有了小姑娘, 季清源愣著一張臉看著鬧脾氣的蘇園, 剛剛被填滿的一顆心差點兒就要再缺了口。
蘇園看著季清源這副不知道怎麼哄她才好的模樣, 又軟軟地踢了他一腳。
她沒有穿鞋, 光溜溜的腳丫白嫩,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晃眼。季清源方才慌了陣腳, 這時才注意到蘇園渾身上下只有一件睡裙。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蘇園纖細的腳踝,觸碰到一片冰涼柔膩的溫度。
“你幹什麼!!”蘇園雖然沒有掙扎, 但是“唰”地一下臉全紅了。
季清源卻皺了眉, “身子這麼涼,怎麼剛剛不和我說?”
現在已經入秋,天氣轉涼,現在外面又暴雨傾盆,溫度更低。
剛剛一心要帶她走,季清源都忘了開啟車內空調,現在才發現冷空氣已經侵襲進來。他生怕蘇園要生病,開了空調後又匆忙從後座上找了塊毯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蘇園身形不算瘦弱, 但比起季清源來說可以稱得上嬌小了。此刻她披著季清源的毛毯,兩條腿縮在座椅上,柔軟的髮絲因為奔波而亂糟糟地堆在肩上,像一隻瑟瑟發抖的毛茸茸小貓。
然而季清源卻知道她絕不是被人家養的小動物。
他也絕不想將蘇園困於他身邊的小小四方天地,而是想送她去找尋屬於她的星辰大海。
蘇園見季清源沉思著不說話,心道他怎麼又不正面回答她問題,便一邊撇過頭髮出氣惱的哼聲,一邊又緊拽著季清源的西服袖口不放。而就當季清源問她怎麼了的時候,她又氣鼓鼓地不回答。
這是表明了要他來服軟說點好話了。
季清源失笑。蘇園這時竟彷彿一個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不過他卻一點兒也不嫌棄她幼稚。季清源想,蘇園平日裡總是一副倔強自立的樣子,從來只會在他面前翻出柔軟的一面。
——是因為她信任他,喜歡他。
季清源將她的小性子當成很珍貴的東西,是隻屬於他的寶物。
人之所以撒嬌,是因為知道撒嬌的物件會給予自己溫柔的反饋。
季清源伸手,將裹成一小團的蘇園輕鬆地摟回自己懷裡。
“蘇蘇,我也很想你。”他和聲和氣地講話,動作溫柔得不像話,“讓我抱抱,好不好?”
蘇園果然沒有拒絕,從善如流地坐在他腿上。只是,她從背對著他生悶氣,變成了縮在他胸前哼哼唧唧。
“蘇蘇,蘇蘇。”季清源將她的小腦袋從毛毯中翻出來,捧著她的臉頰溫聲說:“你不要答應我。”
蘇園詫異了一瞬,才發現他是在迴應她之前的話。
“我讓你難過了,你這麼輕易地就回應我的喜歡,豈不是很不划算?”季清源抿著嘴,看上去一本正經,“等你高考結束了,再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嗯?”
“好像...很有道理...”蘇園眨著眼睛,凝望著季清源的面容。
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好好把學上完,也為了不讓她受到流言蜚語的攻擊。
季清源是她這樣堅實的後盾,替她遮風擋雨,願意看著她自由生長,也願意等她回家。
季清源的手掌覆上蘇園的臉頰,驚訝地沾上了一片水漬。
“怎麼又哭了?是我說錯了什麼?”他正手忙腳亂地哄她,蘇園忽然卻撐著他的肩膀,仰起頭——
親吻了他的眼睛。
小姑娘細柔的唇瓣蜻蜓點水般地觸上他顫抖的肌膚,像一朵花兒開在了他的心間。
“你太好啦。”蘇園的眼眸泛著水光,她這樣說。
......
蘇園在車後座上蓋著毛毯,縮成一團睡著了。
外面風雨漸停,天色漸漸現出了曙光。季清源在車外倚著樹抽完了一支菸,隨後將煙盒中剩下的全數扔進了路旁的垃圾桶裡。
他解鎖了手機,簡訊和未接來電就快將他淹沒。
他名義上的父母給他發了無數或氣急敗壞,或冷言警告的資訊。林家的人也來找他要個說法。
他有什麼說法?季清源嗤笑一聲。
他從沒應承過這些事情。
事實上,他也並不在乎手握多大的財富或權利。那些東西不過是過眼雲煙,並不能給他帶來快樂和滿足,反倒是捆綁住他的無數藤蔓。
“季先生?”後座車窗被緩緩搖下,蘇園清淡的小臉出現。因為剛剛睡醒,她整個人還是迷糊的,眼睛因為昨天落了淚而紅腫著。
“再睡一會吧,我待會把車開回市區,我們回家。”蘇園看著季清源立在黎明的天光中,西服外套被雨後的風緩緩吹起。她手裡還緊緊攥著季清源給她披上的毯子,周身被他的氣息籠罩。
不過一個晚上,她卻忽然覺得,他們像是逃到了世界盡頭。
“那...你的母親那邊怎麼辦?”季太太畢竟是季清源的母親,蘇園還是考慮到她的想法。
“不用擔心。”季清源誓要將這些汙糟的事情遠離蘇園的生活。
“可是......”蘇園還是擔心。
她和早逝的父母感情很深厚,因此也多多少少將自己的想法代入了季清源。
季清源卻嘆了口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蘇蘇,你聽我說。”
蘇園在這個清晨,聽了季清源從未和她坦言過的他的童過去。
原來,老季總和季太太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甚至於,他的親生父親的過世還與他們有關。
季清源從前並不姓季,他的母親早亡,父親是老季總曾經的司機。在他三歲那年,父親在接送老季總和其夫人時不幸遇上了劫難,有人惡意製造了一場追尾車禍。
父親就在那惡毒的計劃中不幸身亡,老季總和季太太僥倖活了下來。
他們多年無子,為了有人繼承家業,就此收養了季清源。
蘇園聽得一愣一愣的,在她剛穿書的時候,並沒有看過這樣的劇情。但想想也覺得算合理,蘇園記得當時季太太來找她的時候,將她和季清源都好像當成了交易的物件。
真正血濃於水的親情,又怎會包含這樣的利益呢?
季清源知道這一切,但他那時毫無力量,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只能沉默地做了別人的兒子。
他對於這對名義上的父母,心中懷著很複雜矛盾的情感。一方面他們從未給過他正常的親情和家庭,他自小便被迫成為一個早熟的,冷靜的,不需要感情撫慰的人。然而,也是他們為他提供了無與倫比的物質和教育背景,他能成為今天別人眼裡的青年才俊,幾乎手握季家大權,背後全是真金白銀的堆積。
可他太累了。
季清源其實並不那麼想坐在這個高處不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