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框看過去,白蘭淋著雨氣沖沖往外走。
“師尊,能商量件事嗎?”應鱗說。
“嗯?”江臨沐關上窗,直徑躺下,被褥蓋到腰腹上。
一點沒有認真聽他講話的意思。
應鱗蹲下身,雙臂搭在塌上,與江臨沐不過數寸,呼吸間的熱氣都能噴到江臨沐白皙的臉上。
“我明日又有任務,得去凡世一趟,也許好久都不能回來了……”應鱗把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就像他幼時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今晚能不能留徒兒在此地歇息?”
“你房間不就在隔壁嗎?”
應鱗噎了一下,繼續眨巴著眼睛道:“可是我想與師尊更親近一點。”
江臨沐瞥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但應鱗能從他臉色中看出來。
別裝嫩,看著怪噁心的。
應鱗已不似幼時,現在的他面容輪廓英氣俊朗,再做這種動作看上去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江臨沐懷念年幼的應鱗,特別是剛學變形之術的時候,總是收不回尾巴,只得抱著胖乎乎的尾巴哭唧唧找他。
“還記得你小時候嗎?你曾經下水抓螃蟹嗎?被那螃蟹夾到了大腿,哭著跟本尊說小雞幾被夾掉了。”
“……”
求你閉嘴!
應鱗面上僵了僵,扯開這個話題:“那徒兒留下了啊。”
“你隨便……”
江臨沐打了個哈欠,呼吸漸緩,竟在他面前睡了過去。
他衣襟散開,露出雪白細膩的脖頸,胸膛微微起伏,搭在腰腹上的手修長纖細。
應鱗盯著他脖子,忽然惡意地想,要是就這麼掐上去,看著他在自己手上斷送呼吸好像也不錯。
把他嚼碎,捻爛,吃下肚!
生生世世都得跟自己在一起!
但萬一他是株有毒的植物怎麼辦?
應鱗突然想。
自己會不會立即被毒死?
江臨沐睡了兩個時辰就醒過來了——準確來說,他是被食物的香味喚醒的。
還是河鮮,他好餓。
“師尊醒了?”應鱗把蝦蟹粥端起:“吃一些吧。”
那粥熬得粘稠,裡面蟹肉蝦尾晶瑩剔透,看上去非常有食慾。
江臨沐垂下眼瞼,突然發現應鱗手腕上的劃痕,很細很淺,但是他端碗的胳膊卻在發抖。
“別動。”
江臨沐慢慢解開應鱗腕扣,將他袖子往上推了推——只見青青紫紫的小臂腫了一片,皮下黑色淤血觸目驚心。
“出任務受的傷?”
“不是。”應鱗垂下頭,很是委屈地告狀:“我與闕師弟和方師弟起了爭執……”
江臨沐打斷他的話:“打回去了沒有?”
“嗯。”
“打臉爽不爽?”
“昂?”
江臨沐這人也護短,自家人被欺負了得打回去,不僅如此,他還喜歡幫忙。
連宗門裡養的耗子也是,先前有隻野貓闖進門內,追著天天在灶臺偷吃的胖老鼠繞宗門跑了好幾圈。
江臨沐眉頭一皺,捉了那野貓關籠子裡,讓胖耗子在野貓面前磕瓜子。
態度極其囂張。
雖然第二天江臨沐心愛的烤紅薯被胖耗子一個一牙印啃光了。
如今那隻野貓已是本宗門首席御寵。
江臨沐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
“把衣服脫了。”
“這樣不太好吧?”
應鱗迅速把自己上衣扒得乾淨。
妖獸自愈能力太強,在不給他看等會痕跡都沒了。
少年結實的後背上也有塊紫青的淤痕,可見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狠勁,若是凡人,肋骨都能揣斷好幾根。
江臨沐手指粘了些藥膏往他後背抹去,不由皺起眉頭:“也是他們乾的?”
“嗯。”應鱗低著頭,小聲說:“雖然我也打回去了,但還是擔心……”
“擔心他們報復?”
應鱗苦笑一聲:“過兩日的任務有些困難,他們師尊玉清長老也會跟著,聽說玉清長老最護短了,我這一趟怕是不會……”
“不要慫,就是幹!本尊你一起去。”
“多謝師尊!”應鱗揚起嘴角,兩顆小尖牙又白又亮。
上輩子那個玉清長老在任務時耍陰招,自己差點被他弄死。雙方實力差距擺在面上,上次自己僥倖逃過去,但也受了不小的傷。
入夜,雨勢小了許多,屋子裡寂靜無聲,正適合睡覺。
夢裡有屍體,獻血,白骨……以及江臨沐。
他躺著血泊中,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應鱗驚醒了,他突然聽到江臨沐充滿痛楚的呻/吟聲。
他起身點上油燈,抬頭看過去。
江臨沐斜躺在塌上,垂著頭,面色蒼白,額頭泛著細密汗珠,眼角薄薄泛起桃紅,腰肢彎起一個漂亮弧度,腰線深陷如弓,長腿將被褥蹬得凌亂。
“唔——”
他意識迷迷糊糊,細白的手指抓緊了床褥,指甲捏得發白,似乎忍受著無盡的痛楚。
應鱗冷眼看著他。
他當然知道江臨沐有多疼,異類的身軀容不下蛟骨,他這輩子註定受此折磨,永無安寧之日。
燈火晃動兩下,牆板上光影綽綽。
眼看江臨沐有清醒預兆,應鱗這才走過去,滿臉擔憂地搖醒他:“師尊,腰椎又疼了嗎?”
“無礙,年紀大了,腰椎不好。”江臨沐急促地喘息兩聲,緩緩睜開雙眼:“去給我煎碗藥。”
等應鱗把藥送過來已是四更天,雞鳴聲從遠處響起,江臨沐精疲力盡地躺回榻上,面上全然疲憊之色。
“那雞叫得真難聽,回頭讓清芊把它燉了。”
“……行吧。”應鱗扒拉著床沿試探問道:“師尊腰椎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可醫治的辦法嗎?”
從自己有記憶起,江臨沐腰椎一直都有問題,他自己說是當初年少輕狂,被一位大妖打傷。
他那時也蠢,竟真相信了。
“我聽聞藥聖方老前輩要雲遊到天玄宗了,師尊去找他看一下吧。”
“方前輩雲遊這裡是為了尋找珍貴藥材,他修為極高,你最好不要去找他,小心被當成野/味捉走了。”江臨沐看了他一眼,警告道。
燈下看美人,江臨沐眼中波光瀲灩 ,那一瞥看得應鱗心神盪漾,連忙低下頭。
“師尊身體不適,還是留在宗門,莫要出去了。”應鱗聲音低沉,聽上去沮喪又失落:“我一個人去也可以。”
“無礙。”江臨沐面色舒緩了些,但也沒了睏意,繼續問他:“對了,你們後天的任務是什麼?”
“是一隻妖狼。”
幾十年前,天下大旱,饑荒四起,委託人餓了好長時間,奄奄一息卻瞧見了一匹狼。
那狼瞟肥體壯,甚至嘴邊還叼了一塊肉。他當時也不知是餓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