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深沉如海,所有洶湧的情緒都掩蓋在平靜的表裡,讓人看不懂,也猜不透。
直至他看到了照片的角落——
相比兩個姑娘靠近鏡頭的臉,角落裡的人影著實難引人注目,他穿著寬鬆的居家服,靠在椅子上,手裡端了杯紅酒,帶著點笑意,閒適慵懶,卻溫情。
那雙盛滿柔情的眼睛,落在梁思思的身上,企圖心顯而易見。
是蘇程!
乍一看清蘇程,易淮川便覺得心口猛然一窒。
明明知道蘇程是梁思思的老闆,而且在場的還有蘇曼曼,但他的內心還是急速湧現了憤怒、嫉妒、難受,甚至羨慕的情緒。
有那麼一瞬,易淮川忽然又想起當初在王至新的片場,梁思思看他的眼神。
——失望、悲傷,蒼茫一片,如落過一場大雪的冷冬。
那時他氣梁思思不聽話,明明他明令禁止她進娛樂圈,她還揹著他偷偷去演戲,結果還是梁心恬的替身。
失望、氣憤、不屑,諸多的負面情緒累積在一起,讓他失了理智,像是懲罰,任由她去演替身。
那天回到半山墅,他不是很懂為何梁思思會無緣無故衝他發火。
而現在,他懂了。
——因為她愛他,卻未從他這裡得到迴應,還受了委屈和傷害。
如他現在一樣。
因為在意,讓他在看到這張圖時,心情複雜,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諸多表層的情緒退卻後,唯有心痛久久盤旋在心間。
梁思思不接聽他的電話,卻“好開心”的跟蘇程在一起共進晚餐。
易淮川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再次撥打了梁思思的電話。
還是一樣,沒人接聽。
他別開頭,緩了緩情緒。
瞥見剛剛被他澆滅的香薰時,他目光猛然一沉,心中的異樣頓時消散,直接調出一個他自接手易氏集團後,再也沒打過的電話。
這一次,沒讓他等多久,電話很快被人接聽。
即便是凌晨一點多,那人的聲音依舊清晰沉穩:“易總。”
“思思在哪?”易淮川沒跟人寒暄,冷聲質問。
對方輕笑了聲,語氣揶揄:“易總這是在問我要人?”
易淮川只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周身氣勢冷冽鋒利,像即將出竅的重劍,讓人不寒而慄。
他用沉默迴應。
只是很可惜,對方並不買賬。
兩兩僵持,電話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窒息的沉默彌散開來。
像武俠劇中的高手過招,不動一招一式,意念中的兩人已經刀光劍影。
良久,易淮川垂下眼眸,連周身的氣勢都斂了起來,像被人拿住了把柄,不戰而敗。
他語氣很低,仔細聽,還有些頹敗。
“是。”他道。
他認輸,因為想知道梁思思是否安然無恙,他第一次向爭鋒相對了十來年的敵手低了頭。
易淮川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讓電話那頭的蘇程也怔忡了瞬間。
片刻,蘇程又輕笑一聲,還是他特有的成熟嗓音,只是帶著輕嘲與狠厲:“易總是覺得,我會告訴你?!”
易淮川懂了。
沒多想,他主動切斷了電話。
握著手機,易淮川自嘲一笑,是他因為著急失了理智,連引以為傲的智商都丟了。
他下床,快速從了個澡,換好衣服,出門。
陳管家聽到聲響,追了過來:“少爺,這麼晚了,您要去哪?”
易淮川穿了了件黑色風衣,因為急速行走,衣襬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聲線冷冽淡漠:“去南城。”
“少爺,您稍等,我叫司機。”陳管家大驚,以為他有什麼重大事情,趕緊打電話。
易淮川卻冷漠地阻止了他:“不用,我自己開車去。”
他身高腿長,很快將陳管家甩在身後。
濃濃夜幕下,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士亮起大燈離開了易家老宅,灰塵揚起,卻融入在黑夜裡,無人看見。
如同沒人看見,易氏集團的總裁,因為一個噩夢,連夜驅車幾百公里去了另一個城。
晏城發生的一切,因為醉酒熟睡的梁思思一概不知。
直至清晨來臨,迷迷糊糊間,她聽到有人按門鈴。
梁思思還有些暈,以為蘇曼曼來喊她吃早餐,甩了甩頭,迷瞪瞪地下了床。
掃了眼房間裡的時鐘,凌晨五點半,她雷打不動的起床時間。
昨晚在蘇程那結束上半場後,蘇曼曼又拉著她在酒店續上了後半場,以至於她的生物鐘失了靈。
梁思思開門的瞬間,還腹誹著蘇曼曼不僅對她的作息瞭解,酒量也比她好太多。
房門開啟,穿著黑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微垂著頭,髮型亂了些,臉上也有了倦意,如風塵僕僕的旅人,連身上都帶著深夜的寒氣。
看清來人,梁思思瞬間清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發聲:“易……”
名字還未叫完,只見易淮川抬眸,銀邊眼鏡後面那雙眸子,不知是睡眠不足,還是勞累所致,泛著紅血絲。
他沉沉地望著她,問得急切:“思思,你有沒有事?”
梁思思蹙眉,上下掃視了易淮川兩眼,不知他又想幹什麼,反問:“我有什麼事?”
聞言,易淮川依然立在原地,還是用那種複雜的目光凝視著她。
“你能不能離開娛樂圈?”他問。
不是以前霸道的命令,用了問句,有商量的意思,低沉的語氣裡似乎還隱含著哀求。
梁思思蹙眉望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心中一口氣難出,自然也沒留意他的語氣。
以前,他不讓她進娛樂圈就算了。
是她犯賤,愛著他,順著他。
現在他們都分了手,易淮川用什麼身份,又有什麼資格再要求她?
“易淮川。”梁思思徹底醒了,她抱臂站在門內,與他相望,目光很冷,語氣更冷,連名帶姓地喚他。
易淮川複雜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聽到她還他,還有一絲期待從眼底湧現。
隱忍、壓抑,卻渴望。
只可惜,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