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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便是江湖勢力。”
“這次去了這麼多地方,我發現江湖中也有諸多暗潮湧動。以前的舊門派影響式微,許多迅速崛起的門派湧現了不少的高手。像江南道的千秋劍社,四年之前還名不見經傳,現在已經足以威脅江南劍社的地位了。這個千秋劍社的掌門人韓千秋和他的弟子們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何一下子名震江湖?還有冀州道的龍門劍社,也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來諸多高手,好像批次生產一樣,短短几年時間大有趕超盤踞冀州道上百年的河北劍社。這麼多青年才俊,怕是明年的麒麟茶話會會非常熱鬧。”
羅琦也將自己的茶一飲而盡,道:“是啊,這幾年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好像雨後春筍,不但數量多,高手也不少。明年虎榜的競爭必然十分激烈。不過朝廷向來擔心俠以武犯禁,所以對於江湖人士歷來多壓制,現在好像反倒多鼓勵,有點想不明白,還有其他的嗎?”
暖月想了想,道:“還有就是,我覺得東陽外部真正的危機,不在夷人。”
羅琦略顯驚訝,問道:“那在哪裡?”
暖月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解釋道:“東陽建國三百多年,和夷人打了三百多年,可以說對他們知根知底。戍守雲中城的將領更是熟知北夷的所有戰術,加上不管朝廷怎樣明爭暗鬥,對雲中城指揮使的選擇,始終慎之又慎,用的都是萬中無一的帥才。這些年雖然雙方衝突不斷,這次更是十萬大軍來犯,我還是覺得結果會是雷聲大雨點小,雙方不會爆發大的戰爭。”
“那東陽真正的威脅在哪裡?”
暖月指了指西邊道:“會是那裡。”
羅琦有些動容道:“你是說沉寂了近百年的羅剎人?”
暖月點點頭道:“是的,近年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捲土重來了。”
“何種跡象?”
“以前羅剎人進攻東陽,都是硬攻,自從上次吃了大虧以後,傷了他們的根本,所以近百年沒有來。這次綜合所有的訊息,可以發現他們變聰明瞭,不再直接進攻,而是採用種種策略,用中原人的方式對付中原人。”
“具體都有哪些?”
“比如暗殺,這兩年東陽國山南道和劍南道諸多官吏離奇死亡,這些人官職都不算很高,所以沒有引起轟動。但是我將這些官員的身份分析了一下,發現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當年參與屠殺羅剎人的官兵的後代,所以我猜測這很有可能是羅剎人的報復。”
“竟有這事?”
“還有間諜。我們的情報機關有幾次抓獲了身份不明的諜報人員,這些人被抓獲之後都很快服毒自盡,不給我們審訊的機會。不過還是從他們身上搜獲了一些情報,然後順藤摸瓜,最後的結果都指向羅剎。根據這些情報分析,他們的間諜有男有女,男的已經滲透到軍中、各大江湖門派以及官府,而女性則大多嫁入豪門,想要找到這些人非常困難。”
羅琦點點頭道:“這個我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羅剎人已經滲透的這麼深入了。看來他們處心積慮已久了。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何突然變得聰明,這跟之前他們的愚昧落後可是截然不同的。”
暖月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難不成他們這幾十年也一直在學習中原文化?可是從哪裡學呢?”
兩個人都沉思了一會兒,也沒有多少頭緒,羅琦道:“先不想這個了,等著情況的發展吧。對了暖月,你接觸了那麼多世家子弟,可有傾心的?”
暖月臉上的從容優雅馬上消失了,換回小兒女的嬌嗔,道:“羅伯伯,你怎麼又提這個啊。”
一副老謀深算表情的羅琦笑著說道:“本來這次來東陽,目的之一就是讓你接觸接觸東陽的青年才俊,看看有沒有能配得上你的。況且你不是也說了,如果有文武全才的男兒,你絕對會放下矜持,主動追求的嗎?怎麼現在又害羞了?”
“哎呀羅伯伯,那不是為了應對我父親,才情不自禁說出來的嘛,算不得數,”暖月嬌羞說道。
羅琦笑著道:“這一路下來,見過這麼多少年,文采好的有,功夫出眾的也不少,但是文武雙全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四大家族這一代年輕人,普遍偏重武,對於文學一路不大重視,江湖門派的少年們更是痴心武學,遠離詩詞歌賦。而普通官宦家兒女,又都想著走科舉的道路,一門心思鑽研經史策略。不過這都還算不錯的,還有不少像晉王世子那樣的,文不成武不就的,白白糟蹋了好的出身。”
暖月雙手託著腮,安靜的趴在茶桌上,也不說話,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
“本來你父親最看好的還是晉王世子,也有心撮合你倆,不過我看那孩子第一眼,就知道你絕對看不上他,不說此人行為輕率腹內空空,單是他那個晉王父親,就讓人不忍接近。”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父子倆如此奇葩,看來就算接受麒麟閣文武教育,也不一定能夠成材,還得看天分。”
羅琦想到了什麼,道:“對了,你覺得今天那個田致雨怎樣?這孩子絕對前途無量啊。”
“不行不行,”暖月馬上搖著頭反對道:“他不行,絕對不行。”
“為何不可?”
“他雖然文采舉世無雙,但是太過輕薄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羅琦笑著看著她,見她甚至都不敢直視自己,問道:“哦,怎麼個輕薄法?難不成你私底下接觸過他?”
“沒有,哪有,不過在晚宴上交談過幾句,他言語輕浮,行為孟浪,一點也不端正,就算文采再好也不行。”
羅琦搖搖頭,笑道:“那好吧,反正你也還小,不著急,慢慢找。”
接著他一邊喝茶,一邊輕聲地吟誦道:“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細細品來,在寫景方面,長短句好像確實較詩更合適一些。長短結合,變化隨意,在韻律美上更勝一籌。”
暖月點點頭,道:“這人雖然輕浮,做的兩首詞真是舉世無雙。寫景美到毫巔,寫思鄉情也不落俗套,更絕的是那闕破陣子,短短几十字將一個悲劇英雄的一生刻畫出來,讓人悲憤之餘又無限同情。”
她停頓一下,接著說道:“了卻君王天下事,何等豪邁,贏得生前身後名,何等自信,可惜一句可憐白髮生,破碎了多少英雄夢。”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你還記得前幾天我跟你講的雲中城足球隊和晉王家足球隊比賽的事兒嗎?”
“當然記得啦,少年英雄橫空出世,不但憑藉一己之力打敗強大的晉王家球隊,還智鬥北夷刺客,怎麼啦?”
羅琦笑著說道:“當時你不是對那個少年很好奇嗎?其實那個少年,正是田致雨。”
“啊?”暖月驚訝地叫出了聲:“竟然是他?”
羅琦點點頭,有些促狹地說道:“這麼說來,田致雨還真是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暖月看著羅琦曖昧的笑,馬上明白他什麼意思了,不知怎得又忽然想起,這個流氓少年還說過要給自己寫詞,內心竟然開始緊張起來。
“哎呀,文武雙全又怎樣,人品不行,照樣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暖月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卻也不敢正眼看羅琦了。
羅琦不再逗她,結束了這個話題。這時暖月有點慌亂的內心開始慢慢平靜,這才想起田致雨跟自己說過的關於馬本財的事兒,於是將它一五一十告訴了羅琦。
羅琦道:“原來如此,難怪馬本財消失了幾個月,竟然被關在了雲中城大牢。”他思索了一會兒,道:“等咱們走的時候,我親自去給施廣英求個情,料想他應該會給我個面子。”
“那羅伯伯,我們什麼時候離開東陽回家呀?”
“怎麼,想家了?”
暖月點點頭,道:“有點了,第一次離開家這麼久,想爹爹和我娘了。”
羅琦想了想,道:“等北夷人退了兵,我們就回去。”
……
接下來兩天,施廣英等人每天登城樓觀望,看北夷人的一舉一動,而北夷大軍就安靜地駐紮在那裡,也不說攻城,也不說撤退,也沒有給雲中城訊息。
“這北夷人在尋思什麼?難不成他們自己內部也有了紛爭,決定不了是戰是走?”這天幾個人看著靜悄悄的北夷大營,張斌有些奇怪地說道。
朱嘯平搖搖頭,道:“我也想不明白。按說既然談判不成,按照北夷以往的風格,勢必會發起進攻,而這兩天他們甚至日常的訓練都沒有進行。以北夷的軍需儲備,他們的糧草應該支撐不了多久。所以我想,他們很快就應該有行動了吧。”
果然,這天下午,在太陽落山之前,又見北夷軍營走出幾個人,跟第一次走出來那幾個一樣的位置,一樣的方式,連馬行進的速度都差不多。
“又是他們的哲別貝思巴,施將軍朱將軍你們小心,”張斌看著上次射箭那人又彎弓搭箭,馬上站在了施廣英和朱嘯平身前。
貝思巴的箭跟上次一樣迅疾如風,分毫不差地射中了上次那個旗杆,距離上次那個箭孔也不過只有十幾公分的距離。
“果然是哲別,這樣的箭法,如果要瞄準人偷襲的話,有幾個人能躲開呢?”張斌感慨地說道。
武脩敬上前將那支箭取下來,又取下箭身上的布,遞給了施廣英。
施廣英朝站在不遠處懂夷文的親兵招招手,那親兵馬上走上前,接過了施廣英遞給他的布翻譯道:“與貴國兩次談判,不歡而散,大汗很失望。我們抱著誠心來東陽,希望兩國世代友好,而東陽不願誠心對我們,這不是兩個國家長期友好的基礎。不過我們大汗既然來了,還是希望雙方能有一個好結果,不然再開戰端,對兩個國家都不利,我們大汗建議,明天進行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談判,時間地點還是老地方,希望我們都拿出最大的誠意,千秋萬代,永保和平。”
施廣英聽完信的內容笑了笑,沒有說話。
張斌忍不住問道:“北夷人這是什麼意思?”
“對啊,一會兒責問咱們,一會兒又威脅咱們,最後還是希望談判?”武脩敬也開口道。
施廣英看著遠處,道:“北夷人明顯比我們著急,我們可以消耗的起,他們消耗不起,所以他們更希望談判順利進行。別看他們口氣依舊很硬,事實上已經服軟了。明天上午接著和他們談,要求嘛,還是上次那樣。”
張斌點點頭,接著問道:“上次田兄弟說要是談判的話,他也可以去,那要不要叫上他?”
施廣英搖搖頭,道:“不用,他去了反倒可能引起麻煩。現在他已經不用露面了,張斌你去就行。”
“那林昭揚呢,還要不要通知二皇子?”
“要去通知,這齣戲還不能少了二皇子的參與。”
幾個人正在交談的時候,一個校尉跑上來,道:“施將軍,有從安撫使洛大人那裡給你的密信。”
施廣英忙上前,接過校尉手裡的密信,有些忐忑地開啟,只見上面寫著:
洛愛卿閱並轉雲中城指揮使施將軍閱,洛愛卿關於田致雨的彙報朕已知,朕與張相談起,均認為東陽國有如此人才,理應欣慰,可著重培養,以為我東陽國未來棟樑之材,切不可給北夷人。關於北夷其他要求,如果合理,可答應,如果不合理,可自行拒絕。與北夷談判之事,由施將軍全權負責。密信的最後蓋著皇帝的御印。
看完信的內容,施廣英終於放心了,也底氣更足了。
他把信給朱嘯平等人也看了,朱嘯平和張斌到底穩重一些,只是笑而不語,武脩敬忍不住開心地說道:“現在有了陛下的旨意,將軍咱們不用再聽二皇子和晉王的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了。”
張斌馬上制止他,道:“什麼叫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應該是按照對我們東陽最有利的條件談判,也就是施將軍前面提到的。”
武脩敬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馬上吐吐舌頭,閉了嘴。
施廣英笑笑,道:“此事我們已經完全握有主動,按照計劃行事即可。”
張斌點頭答應了,接著說道:“將軍,那咱們是不是現在就把田兄弟和烏力罕一起放了?”
施廣英想了想,道:“前兩天我們讓致雨離開監獄住到客房,他說習慣了監獄裡的安靜,可以和烏力罕一起修煉武功,不願意離開。那就再讓他待兩天吧,等北夷人走了,咱們給他開個慶功宴,讓他風風光光的出來。”
張斌和武脩敬都點點頭。<!--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