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著眼簾，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見到顫抖著的睫毛，她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的鞋尖看，呼吸聲細得他幾乎以為對方已經沒了呼吸。

她在害怕。

傑森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結果他還是沒說什麼就把車子停泊在路邊，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為什麼他總是被這個女人耍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解開了安全帶，忍不住問旁邊的女人：“你還好嗎？”

十八歲的少年正處於變聲期的尾段，聲音完全褪去了稚氣，帶有磁性又不會過於低沉，恰到好處。

“我不好，謝謝。”柏妮絲乾巴巴的說，撥出胸口的悶氣，她的視線始終看著前方，半晌才別過頭對上了少年的目光。

他的眸子是鎮定劑，她看見了一些星光掉了進去這雙漂亮的眸子裡，節奏紊亂的心跳在他的注視下平服起來。

她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新鮮的空氣湧入，讓人頭腦清醒。

她看著車窗外蔚藍的天空，白雲慢悠悠的飄著，讓她的思緒也開始跟著它們飄起來，忽然道：“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傑森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推開車門下車，拋下一句：“我去買兩罐啤酒。”

柏妮絲不知道買啤酒只是個藉口，那個貼心卻又口不對心的少年只是想給她自己一些空間，而她也沒有心神去思考別的東西。

所以他回來得很慢，明明是五分鐘內就能辦妥的事情被他拖成了十五分鐘，回來的時候柏妮絲還是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

少年彎腰進來，柏妮絲接過傑森遞來的啤酒，放在平時她鐵定要調侃一番對方的年齡，然而她只是不發一言的握緊罐子，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吧我知道這是廢話，總之——”柏妮絲開啟罐子，喝了一口啤酒讓喉嚨溼潤一些，因為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有一個普通的女孩，她有一個普通的家庭，嘛如果單親家庭也算普通的話。”

“她的親生父親？那是個炮灰，和這個故事無關，他唯一的貢獻就是他的精子。女孩的母親很年輕，生她的時候只有十九歲，那聽起來就是個意外，所以那個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大概就是個不付責任的混蛋吧。但是女孩的母親很堅強，她把女孩生了下來，獨力照顧她，雖然她照顧孩子的方式很糟糕，糟糕到女孩能夠活到十歲已經是個奇蹟了，所以她大概也算是一個好母親吧。”

傑森單手開啟易拉環，默默的聽著柏妮絲嘮嘮叨叨的說著，沒有出聲打擾。

柏妮絲又喝了一口，她的聲音如同夢囈：“我說到哪裡來著？哦對了，女孩十歲了，這是一個惡夢的開始。”

“她十歲的時候，她的母親才二十九歲，還處於喜歡花天酒地的年齡，她認識了一個比她少了幾歲的男人，迅速墮入愛河——呸！”柏妮絲毫無形象的反了個白眼，“然後他們就開始同居了，和那個小女孩。一開始那個男人還表現得很正常，至少她們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之後他開始慢慢路出了猙獰的嘴臉，那個狗孃養的男人有暴力傾向，喜歡發洩在這對母女身上，那個母親是個懦弱的人，她不懂得怎麼反抗，因為男人的威脅也不敢報警。”

“有一次，女孩昏迷了兩天，把母親嚇壞了，之後每一次他回家，女孩的母親為了保護她都會把她藏在衣櫃裡，聲稱她出去玩了，然而其實女孩就在衣櫃裡，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被強/暴，被毒打，尖叫聲在她的耳畔不曾揮去，她每晚都會做惡夢，夢到男人把她從衣櫃裡拽出來，用他對付母親那樣的方式對待她。”

“終於有一天，那位母親被逼瘋了，她終於都不懦弱了，她用所有的錢買了一把手/槍，殺死了男人，再自殺。女孩對死亡沒什麼概念，起初的兩天，她跪在滿地的血泊裡等，在等母親醒來，後來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母親大概不會再醒來的了。”她用平靜的聲音徐徐說道，“奇怪的是，到第三天的時候，她的內心已經沒有別的感覺，只有可恥的解脫。十歲的女孩在家門口挖了一個坑出來，親手把自己的母親埋了。”

車廂裡的兩人心思各異，誰都沒有打斷沉默，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聽完之後，傑森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說實話，他自己的經歷也沒比這個故事好的去哪裡，他從小就是個浪流兒，直到十四歲一直混跡在犯罪巷，那是最適合像他這種被社會遺棄的人生存的地方。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蝙蝠俠——布魯斯·韋恩，他把他從這個泥濘裡拯救出來。

他斜睨著柏妮絲，她的表情始終如一，聲音沒有起伏，就連他都分辨不清，到底她真的只是在說故事，還是什麼。

他問：“那個女孩，後來怎麼了？”

柏妮絲仰頭一口氣把剩下的酒都灌進肚子裡，她擦擦嘴角的液體，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說：“她？跟大多數的流浪兒一樣，在不同的少年收容所裡流浪，到十六歲之後就去打工，養活自己。”然後在某一天，次元壁就破了。

柏妮絲躺在椅背上，外面陽光燦爛，她淋浴在光線裡，金髮折射出柔和的光暈。

把心中的不快都吐出來之後，柏妮絲忽然想通了。

是的，她不需要親自見上她一面，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定會不捨得，不捨得離開這個世界。

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待在這裡跟活在夢裡有什麼分別？那也是對這個世界的自己的不公平。

她只要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過得很好，就足夠了。

柏妮絲頓時覺得無比舒暢，就像把一團打結的電線解開了的那種舒爽，她想她大概不會再做惡夢了。

再說這些東西令這文的基調都變黑暗了，再黑就要變DC了，她又不是從DC裡出來的。

傑森隨手就把空罐子扔出車窗外，沒有延續剛剛的話題，手放在方向盤上問：“要回去麼？”

“嗯，回去吧。”

他發動了車子，調頭走上回韋恩莊園的道路。

片刻之後，柏妮絲又道：“Jay.”

“嗯？”

“你真是個好孩子。”

“……閉嘴吧。”

……

“老師？老師？”

呼喚的聲音從遠至近，從開始像是在夢裡出現的聲音，漸漸拉近之後，才發現那是在耳邊響起的聲音，真實確切。

柏妮絲眨眨乾澀的眼睛，目光逐漸聚焦在眼前的人，就好像從420p變成全清，旺達一臉疑惑的看著她，怎麼說著說著就發起呆來了？

柏妮絲轉動脖子，打量著四周，這是X學院，她回來了。

看來在她穿到平行世界的時候，這個身體的意識仍在運作，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在房間的自己會在這裡出現。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