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又八年,三十又八年,不曾有過二心。”
她老淚縱橫,眼角的皺紋層層疊疊,眼睛渾濁,已然有些老態。
大將軍夫人望著她狼狽痛哭的樣子微微有些動容,是啊,三十又八年了,從她七歲至今,餘嬤嬤鞍前馬後,精細得照顧著她的飲食日常,與她亦僕亦親。
餘嬤嬤餘光撇著大將軍夫人神色有些猶豫,她忙伏跪在地哭得更大聲些。
她伏在大將軍夫人腳面傷心道“夫人您瞅瞅外面兩個小廝,他們哪裡是什麼奴婢的細作,其中一人您認得是奴婢的兒子,是奴婢囑託他幫著照應世子和香兒。”
“夫人,您我在山上,下山多有不便,可您心懷世子,心懷武親王府,那可是大將軍的家。”餘嬤嬤哭著喊著,聲音悲切,讓人動容。
大將軍夫人本來面色還有些猶豫,有一些淡漠,聽了她提到武親王府是大將軍的家,大將軍夫人眸光輕閃,一瞬有水光閃現。
大將軍夫人輕輕低喃“是的啊,是大將軍的家,我們不下山也是惦記著的。”
她目光悠遠,像是穿越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候大將軍還在,英俊倜儻,才華橫溢,心裡眼裡都是她,與她恩愛兩不疑,他們孩童繞膝,喜笑顏開。
餘嬤嬤偷偷瞄著她的臉色,見她神色更加動搖,心中有了主意。
她穩了穩心神,眸色輕閃接著道“夫人,奴婢急您所想,讓兒子幫忙照顧著武親王府,世子、武王府、香兒有什麼大事讓奴婢兒子通報一聲,讓您知曉,關心武親王府和家人,這難道這不是人之常情”
她說著摸了摸淚,作驚訝狀道“世子傳話說您不在武親王府,別壞了武親王府的規矩是何意思,難道您不在府中就不是王府的主子,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事情要瞞著您不成”
餘嬤嬤聲音一驚一乍,像是猜到了什麼驚恐的事情,說著一半聲音越發低緩,漸漸消了聲,捂著唇不再說話。
大將軍夫人本來看到李樞瑾差人扭送來的兩個細作小廝也是很是生氣,覺得餘嬤嬤揹著她在武親王府按插細作,這是皇親國戚家之大忌。
可是她剛聽著餘嬤嬤的解釋,其中有人是她兒子,想想她說得幫忙看著自己女兒,替自己通報一聲王府大事兒也是人之常情,不然難道他們真得想瞞著自己
大將軍夫人神色陡然一變,她想起來上一世。
上一世李樞瑾什麼都瞞著她,她孫子早夭瞞著她,唐媱身子有病也瞞著她,如果不是最後她知曉了,難道李樞瑾果真如餘嬤嬤所說故意瞞著她。
“餘嬤嬤。”大將軍夫人肅然望著餘嬤嬤,走兩步拉起了她,柔聲道“你辛苦了,這麼多年陪著我,你說得對,如果連你兒子都不能和你通個信,我們兩個在山上還不就要成了聾子。”
“謝謝夫人,奴婢只是做了本分的事兒,知道您掛念著武親王府。”餘嬤嬤搭著大將軍夫人的手掌站起身,摸了摸眼角,神色真摯。
“啪啪”“啊啊”院子裡時不時傳來杖棍杖責屁股的聲音和小廝們疼痛得吼叫聲,是錦榮抓住的兩個餘嬤嬤的細作正在被杖責,李樞瑾交代專門打給大將軍夫人和餘嬤嬤聽。
按大旭律,細作杖兩百棍,一般打完也就皮開肉綻、氣息奄奄了。
餘嬤嬤聽著自家兒子時不時傳來的悶痛聲,心中針扎的疼痛,她神色猶豫小聲徵求道“夫人,這院裡的兩人”
大將軍夫人猶豫了一瞬,嘆了一聲道“兩人也是好心,你出去說一聲,讓侍衛別打了。”
“是,謝夫人,夫人仁慈體恤下人。”餘嬤嬤心中大喜,卻垂下眉目,作出一番溫柔感激的樣子輕聲道。
餘嬤嬤想著出去就救自己的兒子,心裡更是惦記著女兒香兒,她忍不住道“夫人,香兒並未謀害世子妃,奴婢願以性命保證,夫人您救救香兒吧。”
說著餘嬤嬤又跪了下來,伏地懇求,她今日偷偷見了兒子,兒子告訴她香兒被壓在地牢,每天會被浸水,她聽了心神俱裂。
天啊,那可是水牢,陰暗潮溼刑罰重,她乖巧懂事的女兒怎麼這麼命苦
餘嬤嬤心頭大恨,難道就是因為她是奴才,她的兒子女兒就要受這罪責
她眸光晦暗,顫聲道“夫人,您想想,我們不在武親王府,王府裡的訊息從來傳不出來,這次世子竟然說您您不在武親王府,別壞了武親王府的規矩,您難道不是王府的主子”
她剛才已經注意到了,大將軍夫人對這句話很是在乎。
果不其然,她這麼說,大將軍夫人的面色變得難看,眉頭緊蹙,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夫人,您和大將軍琴瑟相合,恩愛不移,您為武親王府祈福甘願在嘉福寺數十年不下山,可您是武親王府的大將軍夫人啊您一樣是武親王府的主子,世子的母親,這點誰也不能忘。”餘嬤嬤伏地痛哭,神色憤恨,語氣同仇敵愾。
大將軍夫人唇角微微哆嗦,對啊,她前世今生都待在嘉福寺,為武親王府、為公婆武親王和王妃、為兒子李樞瑾祈福,可是他們全都忘了她。
大將軍夫人冷若冰霜,立身站著,卻突然讓人感到威壓,這是身為上位者的氣場。
她轉身看了一眼窗外,還有“啪啪”的杖棍聲,又抬了一眼恭敬匍匐在地跟了她近四十年的丫鬟,她淡聲道“餘嬤嬤,你去告訴外面的侍衛,放了那兩人,讓他們傳訊下山放了香兒。”
“是,夫人英明,奴婢這就去。”餘嬤嬤重重點頭,不住得給大將軍夫人磕頭,起身快步朝著門外跑去。
大將軍夫人看著她倉皇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山上呆久了,是不是應該下山了
不然所有的人將會遺忘她才是武親王府的主子。
她此時完全忘記了是她囑託李樞瑾不許給她寫信,是她在最初的幾年不回李樞瑾的任何信箋,上次李樞瑾大婚前來請她,也是她以“償還業障,此生不下嘉福寺”拒絕了。
“停下,快停下”餘嬤嬤跑到院裡,朝著兩個正秉公執法的侍衛大聲喝道,暴力推開了對他兒子執法的侍衛。
侍衛面容淡漠淡聲道“餘嬤嬤,還請不要阻攔屬下執法,杖責二百棍,還差八十一棍。”
杖責從昨日便執行,昨日杖責八十棍,兩人疼暈三次才止。
“大將軍夫人說了不許打,一下都不許再打。”餘嬤嬤推開他,撫著自己已經半昏迷的兒子豆大的淚珠滾落,她用朝著侍衛大聲吼一嗓子,拿出帕子細緻得為自己的兒子擦拭傷口。
“餘嬤嬤,還請讓開,莫要阻攔屬下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