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林燊?”
“嗯。謝謝陳醫生。”林燊回道。
“你先去處理身上的傷口吧!”陳醫生說道,“傷口處理好了,我再給你打石膏。石膏打完後好好休息,一個星期複診一次,快的話一個月可以拆除,恢復不好的話要兩個月,但想完全恢復,沒有任何後遺症的話,大概要半年之後。”
林燊一張臉跨了下來,雖說如此,還是沒有任何抱怨地單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章豫竹趕忙過去攙扶住他。“我帶你去清創室處理傷口。”他說道。
林燊的手機在車子撞上來的時候就掉了。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也沒想到要找回那個東西。現在他身無分文,所有的醫藥費都由章豫竹來掏,當然,章豫竹原本對於這個就打算全部負責。
在清創室裡,林燊差點哭了出來。細小的針頭還沒戳到他的身上,他就感到渾身毛孔都豎了起來,那種連血液都凝固的恐懼感,從頭皮開始,順著脊椎,一路滑到了腳底,林燊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本就顫抖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護、護士姐姐……”林燊坐在高腳凳上,雙手抓著凳子邊緣,整個人向後仰,避開那個令他瞳孔放大的針頭。“能不能不打針?”林燊上牙打著下牙,“咯咯咯”結結巴巴地說道,這種恐懼甚至淹沒了他骨折的疼痛,令他極想跳在地上奪路而逃。
“不是吧!”年輕的護士原以為林燊是因骨折疼痛才變成這個樣子,誰曾料到,居然是因為怕打針?!護士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有十八歲了吧?年紀這麼大了還怕打針?人三歲的小娃娃都比你勇敢。”
林燊扭開頭閉上眼睛。因為打針,他從小到大已經被無數人嘲笑過無數次了,對此早就徹底麻木。
“針頭恐懼症懂嗎?”林燊人都有點坐不穩,覺得嘴裡特苦,雖然沒有看那針頭,但他總覺得護士正在步步逼近,“那、那個……我不打了,直接塗點藥就行了。”
“不行。”護士直接拒絕,“你手臂上這麼大塊傷口,誰知道碰到了什麼,不打破傷風怎麼行?萬一出什麼事,你不想要命,我可兜不起那責任。”這說著,她真的逼近林燊,一把鉗住林燊受傷的手臂,“快點,不要廢話了!你腦袋上那一塊還要處理呢!”
“腦袋上沒有流血了。”
“那也要包紮一下。”護士非常嚴格。
林燊確定自己是要哭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急促地說道:“姐姐姐姐,沒關係的。真不用打!我寫個保證書,說出事了自己全權負責行不?”
“哎我說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奇怪!”護士叫了起來,什麼“針頭恐懼症”這種說法,對她而言就是一個笑話,“你骨折了都沒見你吭一聲,怎麼就打個針還嚇成這個樣子。來!眼睛一閉,我針一紮,一秒就好!”
林燊聽她這麼一說,渾身一抖,血液都開始倒流了。他直接單腳跳下高腳凳:“你給我打針我就不包紮了,反正又死不了!”
“哎你這小子怎麼這麼犟!”護士生氣了。
而這個時候,站在一邊目瞪口呆了許久的章豫竹終於反應過來,他走到林燊面前,思忖片刻,開口勸道:“這樣吧,林同學,我給你遮住眼睛?”
林燊搖頭,滿臉寫著“我跟你又不熟,幹嘛要你幫我遮眼睛,再說遮住眼睛有用的話,我難道不會自己遮?”
“你別說你從小到大都沒有打過針。”護士沒好氣地說道。
“小時候力氣小被壓著打針,”林燊一臉想死,“長大後……沒打過幾次。”
“‘沒打過幾次’就是‘有打過幾次’了?”護士右手拿針,扭頭看看了牆上的鐘,“快八點了,能不能不要浪費時間了?不要說外面還有排隊等的病人,就是你自己,今晚還要不要打石膏了?”
林燊垂眉斂瞼,不說話。
“你以前怎麼打針的?”章豫竹問道,“我能幫上忙嗎?”
林燊不說話,一股沒由來的心煩湧了上來。
“你不能幫忙!”卻是這個時候,清創室虛掩著的門被人推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快步地走了進來,雙目赤紅,下巴上鬍渣亂生,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極為勞累,看到站在地上的林燊,他重重地吐了口氣,彷彿所有的不安全陡然全部消散。但又瞧見林燊手臂破口,頭上有血,右腳不能碰地,他的臉馬上就難看了起來,全是滿滿的心疼。
“他打針的時候要抱著我。”此人盯著林燊說道。
第35章
短短一個小時內, 陸炎的心情大起大落,人如坐在上天入地的雲霄飛車裡。
在去往國影的路上,他膽戰心驚, 不住祈禱林燊不要有事。待到了國影, 聽說救護車拉走了一個被車撞的男生, 那男生滿頭都是血,躺在擔架上無法動彈, 他頓時就頭暈目眩,差點站不穩腳。而衝到醫院後, 知曉在國影裡被撞的那個男生僅是腳踝骨折, 並沒有生命大礙,他大鬆了口氣, 但旋即又心疼不已。
從急診科的導診問起, 他一路急尋, 最後在清創室裡找到了林燊。
林燊, 站在一個年輕的男人身邊。
放平時, 陸炎是不會對除林燊以外的男人多看兩眼的, 可現在,這個陌生的男人距離林燊不過一步, 看向林燊的目光裡還滿是關切。陸炎頓時心裡就不舒服了。
此男挺帥, 劍眉星眸,文質彬彬, 瞧上去大概二十二三歲。直到陸炎走進來的時候, 他還貼在林燊身邊(在陸炎的眼中,那一步的距離等於沒有距離)。陸炎馬上就想到了在門外所聽到的,此男問林燊以前是怎麼打針,他能否幫上忙這兩句話, 原就有的一股難以言說的惡氣,瞬間蔓延至了全身。
陸炎大步走上前去,站在那個男人和林燊之間。男人被他隔絕在了身後,再也無法看到林燊。
“別怕,乖乖把針打了,等下我陪你去打石膏。”看著林燊蒼白的臉,陸炎心上有如一柄尖刀在扎刺,方才莫名其妙的醋意被他壓了下去,腦中只剩下了林燊,他抿了抿嘴,鼻子有些發酸,顫抖的手不自覺就伸了過去,嘴裡像以往那般哄道。
陸炎的話音中,林燊好像傻了一樣,愣愣地看著陸炎,睫毛動了動,一副不曉得眼前之人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的模樣。
清創室裡一片安靜。
先前林燊咋咋呼呼和護士你一句我一句為是否打針而討價還價的事情彷彿都沒發生。
護士右手的注射器還舉在半空,整個人也是怔怔的,好一會兒她才咋然反應過來,眼睛連眨了好幾下,恍然大悟道:“原來你要男朋友抱著才肯打針啊!”
這聲音乾脆利落,在不大的清創室內,像在空氣中實體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