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翻譯似的。他知道這句話應該是一個末日預言,它在告誡著人類,一旦所有制衡都被打破,那麼這個世界就算是玩完了。
“制衡是什麼。”危淵心口如一地問了出來。
在這種雙方段位差距過大的情況下,處心積慮繞彎子還不如開門見山,危淵深諳此理。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危淵會這樣直接地問出來,有些失望。
“你動動腦子猜一猜嘛,直接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上帝就是個玩螞蟻的小孩,康斯坦丁誠不欺我。危淵一邊腹誹,一邊在大腦裡快速運轉,思考著應對之策。
人界的制衡......
“道德底線?”危淵丟擲了第一個猜測。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似乎被這個答案微微驚到了一下,眼中閃過了意外之色:“原本是這樣的,可是後來規則不符合實情,我就更改了一下。”
它曾經想過用道德底線來作為這場遊戲的出局標準,等到哪一天人類觸犯到了這條紅線,他就全域性清空,再重新制造出一批新的智慧生物,重新開局。
但是很快它就發現,這是行不通的。
人界的罪惡實在是已經超出了它的預想。從人類社會建設起來開始,遊戲場上就一直紛爭不斷,從奴隸制社會到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征伐不斷,侵略不息。正如那屹立多年的千星之城Glodia,誰也不知道,它那璀璨高聳的金海之巔究竟是由多少貧寒白骨堆砌而成的。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是它贊同的遊戲規則之一,所以它從不會因這一點來懲罰人類。它所痛恨的,是弱肉強食之外的醜惡,是人類在生存需求之外畸形的嗜血與暴虐。
假如它真的堅持用道德標準來作為這場遊戲的紅線,那麼早在百年前這塊大陸就該覆滅了。
於是失望的主神冷冷地看著這場超出它預計的遊戲,然後改變了規則。
“然後你改成了?”
危淵看著眼前思緒飄遠的男子,抱著隨緣的心態試圖趁其不備套出一點話來。
“我改成了神諭者。”
出乎危淵意料的是這一次對方真的就直接說出來了,沒有繞彎子,而是收回了思緒直視著他的雙眼說出了答案。
“只要這世界上所有的神諭者都死亡了,那些災難,就會隨之而去,一切都會終歸平靜,迎來動盪苦難的滅亡之時。”它看著危淵的雙眼,不徐不疾地說著,“這就是為什麼,Conquest要發動這場戰爭,Oracle選擇自殺。”
因為Oracle選擇的,並不是自殺,而是終結。
“這就是最後的神諭。”它淡淡地補充到。
危淵看著眼前的人,目光呆滯地陷入了沉思。假如對方沒有說謊,那麼一切的結局都已經規定好了。
人間的遊戲早就已經開場了。
一切的生命具有來源,而來源便是眼前的這個存在,它創造了一切,規定了一切,控制了一切。一切的死亡俱有歸宿,而神諭者的歸宿,也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切的歸宿,滅亡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要人界的罪惡,要神諭者付出性命去終結。”
危淵從混亂的思緒抬起頭來,忽然一下子很是清醒,大腦並沒有出現預計中不堪重負而停機的情況,而是在好好地轉動著。
“其實你們與其說是神諭者,倒不如說是一個封印。”
男子微微一笑,眼神悲憫,嘴角卻莫名的輕蔑。
“我把那些躁動與人界的災難,都封印在了神諭者的體內。戰爭,饑荒,地震,瘟疫......”它一個個地說著,一直唸到最後一個,瘋狂。
“你們也因此擁有了控制那些致命災難的能力,從而獲得人類的敬畏和服從,同時你們也就變成了災難本身。”
Fiona可以釋放萬頃饑荒,Plague的瘟疫一夜之間就可以屠盡全城,Erthia只需微微一念,便可粉碎一座百年古城。
“人類臣服在那些收割自己摯愛的災難腳下,想想便很有意思。”它忽然輕笑了一下,“只可惜,有的神諭者不務正業......”
Anesidora是受它示意去修葺人界遊戲場,暫且不提。但是那位明明象徵著控制人心和極端主義的Oracle,卻成天只知道閉門不出地祈禱,要不就是在教眾群裡詢問一些極其不著邊的生活問題,這實在是讓它失望極了。
“還有你,也是,沒出息。”
它忽然皺著眉斜了危淵一眼,很是有一點很鐵不成鋼的意思。
“Oracle沒有盡職,你也一樣,還帶偏了另一個。”
原本的Slaughter一直都很符合它的創造初衷,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九區在他的統治之下常年都處於一種人命不當錢的狀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在這裡得到了最為淋漓盡致的展現。
直到Slaughter遇見了這個人。
“封印死亡了,災難也就重歸平靜了。”它嘆了口氣,“我只是想看看,人類要花多久才能意識到這一點。”
危淵忽然很想笑。
原來神諭者要付出性命這種事,完全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運氣不好,當了一個封石罷了,根本就不存在選擇的餘地。
“真的是運氣不好嗎?”它忽然抬起頭去看危淵,“你別忘了,假如沒有變成神諭者,你現在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Anesidora會成為當年茫茫屍海中永遠沉睡的一員,Erthia也只會是一具焦屍,Fiona則是骨肉分離,成為一堆食物殘渣......
一切的生命,皆有來源。
拿人手短,危淵甚至無法怨恨對方。
“除了消亡,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危淵抬眼去看面前的人,忽然有些頹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事到如今,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籌碼去與對方周旋了,但是他還是不甘心。
“你在擔心Slaughter。”它看著危淵,露出了些許不解,“我以為你會先擔心自己的。”
危淵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他這樣一個自私又膽小的人,最該擔心的是自己才對。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才是他的人生信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惜一著不慎,走了歪路。
“假如我說沒有呢?”它說。
“那你儘可以殺了我們。”
危淵面帶笑意地看著對方。他知道對方是不會選擇這一條路的,不然從一開始就可以直接自己動手,乾乾淨淨,何須復活一個Conquest來完成這種小事。他在賭,賭對方如自己一樣也是個瘋子,瘋子玩遊戲有自己獨特的規則,而且會如強迫症一般逼自己去維護這種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