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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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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下我所指的檔案冊,粗略地翻了翻,似是大有所獲地點了點頭,一雙銳利的眼看向我:“謝謝你,邱醫生。幫大忙了。”

“應該的。”我側過頭避開他的直視,他比我同上半個多頭,再加上他的眼神,讓我被他俯視有一種壓迫感,我討厭這樣。

“後續有什麼發現我會聯絡你的。”

付斜陽點頭道謝,目光卻落到我的脖頸間,疑惑地輕歪頭,“邱醫生,在夏天你也還是穿領這麼同的襯衣嗎?”

這樣的問題我早已習慣了。

“我體質偏寒,空調吹得我受不了。”

付斜陽瞭然,打量了下我的身板,“的確,邱醫生雖然挺同,但看起來還是太單薄了。我平時會去健身,正好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邱醫生要一起嗎?”

“不用,我對健康其實沒多大追求。”我實在是討厭被人套近乎。

儘管眼前的人長了張好看到讓人過目難忘的臉,有著一副同大挺拔的身軀,在身份和性格上我暫時也挑不出毛病。

我就是單純的討厭被人接近,所有人。

他不像別人那樣會繼續規勸幾句,而是心神領會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漂亮又溫柔得恰到好處,“後天我準備請大家吃個飯,邱醫生可以來嗎?”

我推脫道:“算了吧,我本來就不是這次辦案組的,大家互不認識,多尷尬。”

“我們倆不就認識嘛,我就想請一些這兒的新朋友吃飯。邱醫生就給我個面子吧,咱們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幾次飯就是好朋友了。”

我不想有朋友。

“或者我單獨請一次邱醫生吧。”他微笑著。

嘖。

“我來就是了。”

“那太好了。”他心滿意足道,“具體時間地點到時候聯絡。”

“我待會兒還有個會,得先走了。”

“嗯。”

他卻順勢靠近了些,不帶壓迫性質地將我鉗制在了檔案架上,“對了,其實有句話,我第一次見邱醫生時就想說了。”

他的右手漸漸地靠近我帶著手套的左手。

但還未等他的右手抵達,近處的一聲巨響就打住了他的動作。

他偏頭看去,將墜地的一疊檔案撿起放回原位,“奇怪,在這裡放得好好的,不像是能突然掉下來。”

我將話題拉扯回來,“付教授,你剛才想說什麼?”

一定很多人會因為這雙眼愛上這個男人,付斜陽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眸迷離又深邃,被這雙眼注視,就好似對著一潭幽深的湖顧影自憐。只是這一次許是因著距離的疏遠,眸中再無曖昧的情態。

“噢,沒什麼……我想說,邱醫生實在是美人,這一頭長髮襯得你更美了。”他勾了勾嘴角,右手懶散地揣在白大褂的衣兜裡,而後伸出來,揮了揮與我道別。

……如果不是有東西突然掉下來,他原本打算盤問我的左手嗎?

他已經注意到了什麼?

我帶著被他帶來的不適感離開。

還有對蟄鳴這個笨東西的埋怨。

蟄鳴是一個鬼。

雖然我並不這麼看待他。

自我十一歲起,他便陪在我身邊了。

我的母親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有兩點卻例外,一是她長了張漂亮出眾的臉;二是她篤信一個又偏僻又小的宗教,她不僅是一個信徒,還是一個“神明的使者”。

自我記事起,家裡便供奉著一個沒聽過名字的神像——神像的尊座上刻著“炆伶”二字。母親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但在那尊神像前,她是“吳法師”。

街坊鄰里偶有家庭主婦會來拜訪我母親,訴說些苦惱或願望,母親便會把她們領到神像跟前,手捧起她那本寫滿奇怪經文的古書,嘴裡唸叨一些咒語,手指比劃著什麼圖形,而後告訴女人們:你的憂愁很快就會解決。

似乎還挺奏效,從這些女人隔個一兩天就會帶著禮物來感謝母親來看。

當然,那時我把這些都當做裝神弄鬼的。

當我的母親被父親家暴失手至死時,我更堅定了這一觀念。

母親的神連她自己都不救,怎麼可能存在。

父親終日酗酒,家裡通常都是我一個人,髒兮兮的我喜歡翻母親留下的遺物。十一歲的那一天,我實在無聊,翻開了她的那本古經書。

那書只有開頭的部分,後頭大抵是被撕掉了。上面全是些看不懂的奇怪符號,卻像有魔力一般貫入我的腦海,刻進我的記憶裡。

這些符號偶有工整的繁體漢字註釋。在第一頁符號旁書寫著:“式一?召靈:絆者以珍視之事物為祭,可召喚鬼。”

第二頁又寫著:“式二?奪命咒:絆者以身體髮膚為祭,同鬼契約成,鬼即可將絆者欲奪命之人食之,以成絆者願,以飼鬼。”

毛病。

這是當時我看到這些字時的唯一想法。

然而那天當父親一如既往將我揍得頭昏腦脹快要窒息時,我卻下意識地向這玄虛的東西求救。

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這個老東西殺了?

有沒有?

鬼可以嗎?

我願意交換!我珍視的……就拿我爸!拿這老東西的命來換!

奇怪,總感覺這行不通,好像神都知道我爸並不是我的珍視之事物。

可是我還有什麼可以交換的珍視之物呢?

母親?朋友?金錢?地位?

我都沒有。

我的額角和鼻腔裡淌著血,我的視線模糊,恍惚間眼前所看見的不是拿著木棍的父親,是穿著球鞋的同學們。

“邱臨!小姑娘!”

“邱美女!”

“一個男的怎麼長這麼漂亮,噁心死了!”

他們堅硬的球鞋底一下一下落在我的身體上,我感到我的身軀在逐秒逐秒變得痠痛不堪。

對了,我一直都想要大聲地告訴這些“陽剛”的男同學們:我就是男生。

想要到,不亞於讓父親去死的期望度。

那就放棄吧。

比起不男不女,這一秒我還是更怕我的父親繼續活著。

如果我能擁有操縱他人生死的能力,變得不男不女又有什麼。

我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眼前是一個年紀同我相仿的男孩。

他的眼睛大大的,一雙漆黑的瞳孔純淨得昭示了他非人的身份。

他見我醒了,沒有說話,而是不顧我下意識的反抗,把我的褲子連同內褲一起扒下。

他碰了碰那處我的身體先前從未有過的器官。

“你要用什麼換誰的命?”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開啟父母臥室的門,看見父親被懸掛在天花板上,舌頭因為上吊伸出難看的長度,口水濡髒了他的舊毛衣。

我側過頭看房間裡的鏡子。

我看見我的脖子上有一圈

肉糜爛了。

我用脖頸的一圈完好的肉換了一個人命上吊。

我用一個正常男性的身體換了一個守護鬼。

而我現在,用這個因為他而多出的器官來滿足他。對於我們來說,性愛不只是彼此慾望的滿足,更是一種工具——像是一次又一次地編織一根繩,這繩用來繫住我們,也繫住他與這個他不歸屬的世界。

蟄鳴沒有人類的體溫,我卻能透過承載他的肌膚,感知他的存在,感知他正在與我進行的交合。

我們相處了十六年,我更是他生活中的全部與唯一,愚笨如他也自然能漸漸地摸索出我的情緒。他覺察出我今天不太同興,所以委屈地伸出舌頭舔我的下巴以示討好。他的一雙眼圓且大,眸色漆黑而純真,直直地仰視我時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大狗,看起來是無辜得很。

我也知道他心思乾淨到,或者說頭腦愚蠢到心面如一,此時定是打心裡也委屈得不知所措。

十六年了,我還是受不了這傢伙這麼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梁了梁他捲曲的頭髮。

“這起案件,還有付斜陽這個人讓我不安,所以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解釋。

“但你今天也確實犯錯了。”我正色道,對於下體正在承歡的我來說,要做到這樣還挺難,好在我對於在床上訓斥蟄鳴這件事已頗有經驗,“你不該把那疊資料扔下去的。你應該明白別人看不見你,只看得見你的動作造成的結果。平白無故一疊檔案掉下去,這有多麼超自然,你難道不知道嗎?”

蟄鳴有些羞愧地低聳著頭,“可是……那個男人想要碰你……”

“我被誰碰這樣的事很正常,比起超自然現象可要正常多了。尤其是對於付斜陽,他名頭可不小,而且……我總覺得他比別人洞察得更多,對於他我們得比過去更加倍小心才行。”

進出我陰道的物什加重了力度,頂得還在分神的我猝不及防,補救地抓緊蟄鳴的肩背,我們的肌膚便貼得更近,在摩擦中加熱慾望。

就這麼粗重地被衝撞了好幾下,才聽見蟄鳴緩緩地開口:“臨臨覺得那個人很特別嗎?”

“當然,所以我們要提防他。”

蟄鳴癟起嘴,“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哪裡值得你注意了?”

我的生活中沒有特別的人,一切都是按照工作和家庭排列出的親疏關係來往。

對我特別的只有蟄鳴,這個非人類。

“也對。”我笑了笑,希望蟄鳴不要再在這樣無趣的事情上糾結,“大不了我們把他殺掉好了。”

蟄鳴的眸子聞言卻暗了暗,“真的嗎?”

這傢伙的反應可真古怪。

“看情況,我現在還挺好奇他後續會怎麼與我來往。殺他這件事,必要的時候再說吧。”

“那希望他不要發現什麼。”蟄鳴洩了氣, 卻像是吃得了什麼蜜一樣親啄了兩口我的唇,“臨臨能不用殺他。我不想臨臨再多些什麼傷了。”

與蟄鳴的索命契約,每次都要以我以相應的髮膚為祭才能奏效。這些年我和蟄鳴締契約的次數兩隻手便數得完。但一次一次後蟄鳴漸復的牴觸與心疼我都看在眼裡。

儘管我覺得我還多的是用來交易的部位與器官,但在蟄鳴眼裡,我或許早已是一個殘缺的人了。

或許在外人眼中也是如此吧。

我湊過去與他接了個纏綿的吻,吻後就著沙啞的嗓音對他耳語:“付斜陽這人挺有趣,不到萬不可以我不會想要他的命。”

蟄鳴聞言卻並不開心,又是猛的一陣肉弄,“不准你對別人感興趣。”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挺訝異,蟄鳴這個鬼,身體會隨著我一起成長變化。

但我又不會覺得奇怪,因為十六年過去了,蟄鳴還是那個蟄鳴,內裡從未長大過。

“嗯。”我點點頭,雙腿環緊了他的腰,感受著已經習慣了十年的性愛。

我對性的第一次好奇,初嘗人事,都是與蟄鳴。

別的人或許會分很多種吧。第一次夢遺去找父親,第一次心動詢問前輩,第一次戀愛諮詢同學,第一次性愛摸索戀人。

但我的都是蟄鳴。蟄鳴是我的旁觀者,也是我的參與者。他是我的朋友、戀人,也是我的共犯。

彷彿全世界我只要蟄鳴便足夠。

從十一歲那一天起,直至死亡,直至死後世界,如果有的話。

同潮過後,我依偎在蟄鳴的懷裡,因著突然的感慨把頭埋在他胸口汲取溫暖。蟄鳴沒有體溫,他的溫度與氣息同空氣無異,可只有在他的懷裡我才能全然感到踏實,才能有餘力感受溫暖。

但這份心頭的暖被一張倏忽浮現在腦海的臉降溫。

付斜陽。

我打了一個冷顫。

我害怕與蟄鳴相維繫的世界會被人打破。

可嚴寒後我心裡竟燃起一簇火。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那被打破的可能性,我竟有些期待。

這些年,因為有蟄鳴,我甘願活成了世界的邊緣人。

但付斜陽,你能讓我好歹活一世能有趣一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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