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剪刀一樣的長指甲從伊恩的脖子邊掠過,伊恩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固定在怪物的上臂上。
克里斯托弗從怪物右側纏上來,手中的小槍對著怪物的右腿就是一槍。
粒子槍都打不透的面板竟然被這小槍打出了一個穿透性的洞。
克里斯托弗趁勢連著補了好幾槍,怪物的右膝蓋終於支撐不住,跪了下去。伊恩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盪到了怪物的肩膀上。
啊!
怪物因為疼痛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伊恩離得近,那聲音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他還聞到了怪物嘴裡那股奇怪的味道。
不是腐朽的臭氣,伊恩好像在哪裡聞到過,卻想不起來。
怪物這一身綠皮不僅像是苔蘚,摸上去也是滑膩膩的感覺,伊恩不舒服地在褲腿上蹭了又蹭。
他把刀叼在嘴裡,這樣好讓他可以手腳並用爬上去。
怪物的腦袋轉過來,看著站在它肩膀上的伊恩。伊恩這下近距離地觀賞了這怪物的眼珠子。
這怪物的眼睛很大,土黃色的眼珠,但它的瞳孔竟然和蛇一般是豎瞳。
伊恩打量著怪物,這怪物也在打量著伊恩。它眨了幾下眼睛,伊恩發現它的眼睛上還覆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它和伊恩大眼瞪小眼,雙方都沒有動作。怪物鼻間撥出的熱氣似乎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升溫了,伊恩覺得自己開始發燙。
伊恩把嘴裡的刀收好放在口袋裡,兩手舉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我是好人,不會傷害你。”
“伊恩!”誰在喊他。
伊恩這下反映過來,提起刀向著怪物的臉衝過去。
鋒利的匕首閃著銀光,可伊恩還沒碰到怪物的左眼,被怪物一把攥住。
疼。
伊恩覺得全身被箍住,他的肺好疼,好像被燒一樣,不能呼吸了。
他張大嘴巴,希望能得到一些氧氣,卻也沒有呼吸到多少新鮮空氣。
“啊!”怪物對著伊恩又是一聲嚎叫,伊恩看見它尖尖的牙齒和深深的喉管。
是要吃掉我嗎?
伊恩的意識開始模糊,手中的小匕首也拿不住,掉了下去。
“元帥!”
這是誰的聲音?
伊恩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噴在他的身上,澆溼了他的頭髮。
束縛減輕了,伊恩終於能看清眼前的情形:怪物的腦袋被削下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和皮肉連著,所一它的脖子沒有滾下來。
它那巨大的眼睛盯著伊恩,土黃色眼珠蒙上了水汽,似乎是被攪起沉積在水底泥漿的池子。
一道銀光從伊恩眼前劃過,隨著這個巨大腦袋的落地,伊恩也掉在了地上。
伊恩正好砸在一個斷了的柱子上面,同強度的撞擊讓他嘔出血來,他覺得自己的脊椎好像斷了。
那個怪物的頭骨碌骨碌滾到他身邊,那巨大的眼睛沒有閉上,土黃色的眼珠上被那一層半透明的膜覆蓋住,眼睛瞪著伊恩。
伊恩看著自己身上的暗紅色血跡,他盯著這層因為挑同而顯得有些觸不可及的天花板。
原來怪物的鮮血也和我們一樣,是紅色的。
眼皮似乎是灌了鉛,伊恩撐不住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間,那個巨大的腦袋變成了一個女人的頭顱,她長長的黑髮亂糟糟的,臉上的妝早就花掉了,眼線被暈開堆積在眼角,像是還沒有乾的眼淚。
“不是完整的霍特族!”
是老師的聲音。
伊恩。
伊恩。
誰在叫他?
老師嗎?
伊恩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見那個滾到他身邊的頭顱像個皮球一樣蹦起來,土黃色的眼睛像是兩塊寶石一樣晶瑩剔透。
“伊恩。”
“是你在叫我嗎?”伊恩問那個頭顱。
它眨著眼睛,一蹦一蹦往前走。
是要帶我去哪裡。
突降暴雪,伊恩來到一間小屋子,推開門進去了。
“伊恩你快來吃大媽做的貓尾草燴飯。”
長長的桌子上坐滿了人,胡克老爹,蘇珊大媽,傑瑞大叔,還有托馬斯。屋子的橫樑上還站著傑瑞大叔家的斯諾特。
我是回到凱特尼斯了?
伊恩坐下,拿起勺子準備吃起來,他舀起一勺米,雪白的盤底倒映出一個圓滾滾的頭,土黃色的眼睛盯著他。
“啊!”伊恩被嚇了一跳,勺子掉在盤子上發出尖銳的聲音。
凱特尼斯的人都消失了,屋子不見了,大雪也停了。
周圍屍橫遍野,那顆頭顱在前面蹦蹦跳跳,似是要將伊恩引到何處。
伊恩站在這裡一動不動,這裡是他記得的第一個場景。
有個年輕計程車兵問伊恩,你叫什麼名字。
“伊恩。”
為什麼叫伊恩!
伊恩蹲下來抱著頭想了很久,想得頭都疼了。
在前面帶路的那顆頭顱似乎感覺到伊恩並沒有跟上來,調轉方向向伊恩這邊過來。
“嘿,你在這裡做什麼?”
伊恩的頭好疼,並沒有回答那人的提問。
“你叫什麼名字?戰爭雖然結束了,可這裡很危險,你不能呆在這裡。你是我們聯盟計程車兵嗎?”
真煩呀。
伊恩緩緩起身,那人見了伊恩卻連連退後,“你這人,你這人......你是什麼東西?”
沒等他說完話,伊恩輕易地扭斷了那人的脖子。
扒那人衣服的時候姓名牌從衣服裡面掉了出來,伊恩穿上那人的衣服,脖子上掛著那人的姓名牌。
伊恩。
那從此以後,我就是伊恩了。
“伊恩”這個名字根本不是突然想出來的,是自己殺的第一個人的名字。
這份不想被回憶起的記憶被伊恩藏在腦海深處,甚至經過他自欺欺人式的美化被重新改造,等再回想起來的時候變成了一段朦朧的回憶。
那顆頭顱圍著伊恩蹦來蹦去,像只忠誠的大型犬。
“你走吧,我不走了。”
伊恩就地躺下來,躺在那個被他扭斷脖子的人的身邊。
頭顱原地蹦了幾下就消失了。
空曠的原野上只剩下他一個會喘氣的。
哽咽聲伴著風聲飄到了遠處。
“伊恩。”
“伊恩。”
又是誰在喊他?
伊恩吃力地坐起來,穿著黑袍的人半蹲在他的身邊,他長長的指甲幾乎要劃破伊恩的肌膚。
伊恩捉住他的手,不管黑袍人的指甲劃破自己的手,“你是誰!”
那厚厚的霧氣中露出兩隻土黃色的眼睛,“伊恩,我是......”
右手傳來尖銳的疼痛,伊恩醒了。
四周的狹窄空間
只能容得下一個人,連翻個身都很困難。各種顏色的指示燈閃著,好像是街上的七彩霓虹。
這裡是急救倉。
急救倉密封性極好,裡面的聲音根本傳不到外面。
急救倉面板上有一塊透明的玻璃,伊恩透過急救倉上面那塊透明的地方看著天花板。這雪白的天花板像是凱特尼斯剛下過雪的地。
閉上眼睛,那雙土黃色的眼睛好像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不多久,急救倉的門開了,伊恩被推了出來。
機械護士的動作輕柔,伊恩幾乎感覺不出來自己在移動。就連把伊恩放在病床上,也是因為伊恩聞到了細微的花香。
後背還在疼,伊恩隱隱能感覺到自己的傷很嚴重,因為他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疼痛。
動彈不得的無助感和無力感席捲了他,他僵直著身子挺在床上。
指尖還是能活動的,伊恩先是試著彎曲十個手指,然後不按規律地用手指敲打著床單。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自己的右手抬起,右手上的指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摳斷了,食指和無名指尤其慘,上面的血還沒有凝固。
伊恩仔細想了想,他不記得和那個怪物戰鬥的時候弄傷了指甲。
“伊恩你醒了。”凱文推開門進來。
他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金邊眼鏡架在同挺的鼻樑上。
“老,老師。”
伊恩的喉嚨好像很久沒有開動的機器,聲音低沉而不連貫。
“你傷了脊椎,醫生說好得不會那麼快,得休息一陣子。正好這段時間你可以把論文的思路想想,等你出院正好可以趕上截稿日。”
伊恩眼睛一倒,正想假裝暈過去。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推門而入的正是克里斯托弗。
“表哥,你在這裡。”克里斯托弗今天穿了一身休閒裝,懷裡還抱著一捧花。
他把花放在櫃子上,很快機械護士就過來把鮮花插在空著的瓶子裡。
伊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鮮花。
人類的科技越來越先進,壽命越來越長。為數不多的土地上種滿了人類所必須的口糧,這種嬌貴的鮮花無法無土培養,在這土地資源緊缺的時代,著實少見,甚至有錢也是買不到的。
“那個霍特族的屍體已經拉到實驗室解剖了,表哥你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凱文推了推眼鏡,“元帥您的實驗室可不是我這種等級的人能進去的。”這句話凱文說得平靜,連語調起伏都沒有。
“我已經和那些人打過招呼了。”
“伊恩不要光躺著,把論文整理整理。我下次再來看你。”凱文急匆匆地走掉了。
克里斯托弗看著凱文關上門,“我這個表哥,真是醉心於學術呀。”
“現在他走了,我們可以談談你的事了。”
克里斯托弗掏出那把小匕首,丟在桌子上,“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