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何來的這種熱絡的叫法?而且偌大的吳府,會叫她“婆婆”的只有君平小姐這可憐的好閨女。
她狐疑得抽出自己的手,不動神色得退後了一步,暗暗打量著應詩兒,思忖著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應詩兒見狀也知道自己唐突了,收回手,抬了抬拎著的食盒,笑道:“趙嬤嬤,我來看看姨娘。姨娘身子可好些了?”
趙嬤嬤心下的懷疑更甚,自從應詩兒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後,她與吳夫人的關係便日漸變差,怎麼會主動前來問詢?也不見崔元堂在她身邊,她這是做戲給誰看?
輕哼一聲,趙嬤嬤硬著聲音道:“夫人已經睡下了,表小姐請回吧。”
“婆……趙嬤嬤,姨娘她……還好嗎?”
趙嬤嬤聽這說話的語氣心下一顫,又多看了應詩兒兩眼。可就是這兩眼,她看著應詩兒的眉眼與老爺越發相似,她想著可憐的吳君平和夫人就咽不下這口惡氣。火氣上湧,趙嬤嬤的語氣也惡劣了許多:“夫人身體好著呢,不用表小姐操心,表小姐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
應詩兒身子一顫,沉默了好久這才咬唇道:“那便不打攪嬤嬤了。”
原來,現今應詩兒的身體裡裝得是疏影的魂魄。他吞服了隱藏鬼氣的藥丸,附身在金鳳釵裡,伺機侵佔了應詩兒的身子,他原以為做了應詩兒後便能回到以前他在吳府的日子。可是,他在下人面前可以偽裝成嬌弱溫柔的應詩兒,卻無法在趙嬤嬤、孃親和云溪面前偽裝,他想在他們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可以放肆的撒嬌大笑,也可以盡情的享受他們對自己的好。奈何,他現在只能是應詩兒。
疏影想起了他的上一世。
上一世,他看著云溪被捆在豬籠裡,用繩子吊在江裡淹浸,冰涼的江水蓋過云溪的頭頂,江面冒出層層水泡,不一會便又風平浪靜。唯剩下云溪的長髮從豬籠的縫隙中飄了出來,安靜得浮在水面上。
而他則被大哥狠狠的按倒在地上,無聲嘶吼著,血淚浸溼了土地,掙扎中他的臉磨擦著土礫,染滿了血。可是,無論他如何猙獰得咆哮著,河裡的人都不會再聽見他的聲音。
他與云溪同是男兒,這觸碰了禁忌的愛被村人得知,便是這樣的懲罰。
原以為與云溪一道墮入冥府,來世再做交頸鴛鴦,可身為村長的爹爹卻將他救了下來,擔心他說出實情便毒啞了他,再殺了云溪。可是他如何能忍氣吞聲,一人苟活?
後來,他趁著家人不注意,在與云溪見面的那棵樹下,上吊自殺。
在奈何橋上等投胎的時候,他得知云溪竟早他一步投胎至凡間,而他卻不知下一世能否有機會與云溪再見。
恰逢后土夫人聽如來講經歸來。他撲到后土夫人腳下將自己的故事告知於她,后土夫人想起自己慘死的侄女便憐他可憐許了他新的一世,讓他與云溪能有機會再續前緣。
誰能料到,這一場特意為他安排的姻緣竟是這樣的結尾。
這一世,他作為吳君平,是個徹徹底底的女兒身,與云溪投胎化作的崔元堂定有娃娃親,一切條件都註定他們這一世將幸福美好,然而,他卻死在了自己的親生爹爹手中。
被強迫灌下的一杯毒藥,結束了他的一生。
應詩兒,不,應該說是疏影聽了趙嬤嬤的話後心裡悲傷不已,可又無法表路實情,只得默默福了福身子,讓嬤嬤早些歇息。
他拎著食盒走到了隔壁院子,尋了一處亭子,將食物擺在桌子上,對著對面空無一人的座位,悽然一笑,道:“孃親,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孩兒不孝,未能侍奉左右,請受孩兒三拜。”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深秋的風吹拂起他的長髮,他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狠狠得撞擊著地面。
他殺的人太多了,身上戾氣之重,怨氣之深已是魂飛魄散都無法洗清罪孽。從方才後院驟然增加的兇猛鬼氣,他得知他的計劃成功了。為了順利的進入吳府,他犧牲了碧晴,他當做親姐姐一樣喜歡著的碧晴,為了他魂飛魄散了。
總有一天,應詩兒的身子會承受不了他的鬼氣,這具身體也會廢掉,孃親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便是吳君平。
在這具身子化為腐骨之前,他要與云溪廝守在一起,什麼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如果有人敢阻攔他們,殺了便是。
因為,他們說好了的呀……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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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嬤嬤關門回房。
屋內傳來一陣陣的咳嗽聲,趙嬤嬤連忙趕過去,倒了杯溫水喂著吳夫人喝下。
吳夫人坐起身靠著軟墊,道:“方才是誰?”
趙嬤嬤一頓,道:“沒誰,一個小輩而已。”
吳夫人低聲咳了咳,又道:“是詩兒吧,我還認得她的聲音。”
趙嬤嬤沒說話,將吳夫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吳夫人嘆了口氣,道:“嬤嬤,元堂與詩兒是不是要……”
趙嬤嬤打斷道:“夫人,我明天再去求求老爺,帶你出門透透風,總是悶在屋子裡面不好。”
吳夫人咬了咬唇,淒涼一笑,說道:“不用求他了,他既然恨了我便是一恨到底的了。”
“可是,並不是夫人……”
“他認定了那便是了。當初姐姐誣告我與下人有染,君平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時,我如何求他他都不信,現今都鬧到了這番田地,君平也……又有什麼好辯的呢。”
“平白便宜了應詩兒,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承認他是吳家的人。”趙嬤嬤恨恨得說。
吳夫人低笑兩聲,笑聲中充滿了嘲諷,“嬤嬤啊嬤嬤,年紀大了脾氣倒回去了,怎麼還這樣天真。你我不承認有什麼用呢?姐姐與他背地裡偷情懷上了詩兒,生下來便留著他的血脈。現今君平已逝世,姐姐當初又使得好手段,臨死前讓他再也無法讓女人懷上孩子,這吳家到最後要是她應詩兒的財產了。我也只能被軟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屋子裡,一天一天的等死。”吳夫人悲涼得說,她咳了咳,復又看向趙嬤嬤,續道:“只是,嬤嬤,我沒想到,到最後陪著我的人竟然是你。”
趙嬤嬤蒼老的面容路出一絲動容,她道:“我說過的,有我在的一天便會盡我所能的服侍好夫人。”
“是啊……”吳夫人苦笑道:“你們同病相憐,都是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啊。只是,嬤嬤如此好的一個女人,若是當初願意跟太爺說出自己的感情,也許如今我還要叫你一聲二孃。”
趙嬤嬤聞言身子一顫,突然給吳夫人跪了下來,她拉住吳夫人的手,低聲說道:“夫人,你莫要這樣說……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是老爺殺了君平小姐,卻不肯告官作證,我看不得他死啊……他是吳家唯一的血脈,是文興唯一的後代,我愛了文興一輩子,我不能讓他絕後……夫人,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啊……”
“他真是好狠的心……竟然就這樣毒死了我們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