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湖騙術,所用丹藥,往往是壯陽的虎狼之藥,多為寵妃齷齪手段,或是臣子包藏禍心之舉。
因此,章和帝面上還是淡定的。
而且,章和帝心裡得意——朕可不是父皇那樣不中用,如今朕可是龍精虎猛,青青和任兒、小鳳凰都能證明……若是隻有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可不要怪朕翻臉無情啊!
太子迎著各色目光,心裡得意——道長仙家手段,豈是汝等凡人看得破的?若不是道長暗示,自己才是真龍天子,太子還真不願意送人進宮。畢竟,他私心裡還是覺得,人世辛苦,倒不用苦留父皇遭罪呢。
在眾人心裡各種糾結時,太監領著一位身著道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清瘦男子進了殿。
不得不說,太子也不是好忽悠的,這位道長,至少賣相還是很有些震得住的。
眾人竊竊私語,倒是都在猜測道長如今年方几何。
章和帝此時也起了興致,相當期待了。
道長一揚拂塵,對章和帝鞠躬,口稱“陛下萬福”,待章和帝示意平身,就老老神在在地站著,不言不語。
太子見章和帝沒有生氣的意思,心裡更是篤定,笑著對皇帝稟告了遇到道長的諸此種種,其波瀾起伏、神奇莫測處,真讓人覺得,太子府上定是養了位相當厲害的說書先生。
章和帝聽得高興,他是真希望這道長有幾分真才實學的,於是稍微帶著尊重,問道:“不知徐道長今年高壽?”
這點大家都很好奇,全都看向道長。
道長在這大場面也安然若素,平和淡然,微微俯身,道:“老道長於山中,不知年歲,只記得,少年曾出山一遊,恰逢崇文帝即位,大赦天下。”
此言一出,眾人驚撥出聲。
崇文帝三十五歲登基,二十五歲有了先帝;先帝二十六歲登基,三十二歲有了今上,再算上“少年”至少也是十多歲,這道長竟然至少都是一百五十多歲的人了!可他身姿昂然、步履輕便、精神抖擻、面帶紅光,雖然鬚髮皆白,可麵皮白皙光滑,露出來的雙手也是光潔修長,不看頭髮,說是二十啷噹歲也有人信的。
章和帝眼放精光,心跳陡然加快。
若是真的,這可是真神仙!
章和帝不好窮追猛問,便瞄了眼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吳大人是皇帝親信,自然最懂察言觀色,於是故意作出“你丫騙傻子呢”的樣子,略帶傲慢地道:“道長常年在山裡,這記性可能不大好。信口開河,倒是沒有佐證。”
徐道長也不生氣,仍舊慢條斯理,對章和帝鞠躬,道:“貧道自幼喜讀書,雖不敢說過目不忘,倒也能三遍倒背。今日皇上壽辰,貧道身無長物,倒是少年時留有崇文帝墨寶,今日贈給皇上,略表心意。”
言罷,便有太監領了一位面貌極其俊秀靈動的小童子進來,手中卻是高舉托盤。
程元珍接了東西,眼睛一掃而過,心裡卻大驚。
章和帝一看,竟然是崇文帝和另一人聯詩,在扇面上留了墨寶。若只是崇文帝的筆跡,其實還不能說明什麼——大多世家還都有高祖爺的墨寶,總不能隨便拎出個小輩來,就說是從高祖朝一直活到如今吧?
可這另一人的筆跡,不出意外的話,就是——
果然,徐道長又說了:“皇上仁德,乃萬民福祉,貧道獻醜,願現場作詩文,為皇上頌德,不知可否?”
章和帝自然準了。
太監佈置好筆墨紙硯,徐道長挽袖,一揮而就。
章和帝御覽,眼睛一跳,怦然心動。
這字跡,分明就是扇面上另一人的筆法,沒錯!
章和帝按捺住內心的雀躍,讓程元珍託著兩幅墨寶讓眾人傳閱。
青青卻看出來,這扇面和詩文都是道士的筆跡,經過系統比對,崇文帝的字跡卻是做得假,連私印也是假的。青青倒是有些佩服這道士,以及他身後的人了——
若是道士的筆跡作假,自然有人敢和獨孤家對著幹,指出來。可這崇文帝的筆跡有問題——章和帝鄙視先帝,從來不喜歡別人說什麼“繼承先帝遺命”,最喜歡時時把高祖、崇文帝掛在嘴邊,似乎他是曾祖父、祖父養大的一樣。可是他卻沒認出這所謂崇文帝的筆跡是假的,如此一來,即便在場有人能看出問題,比如曲青青、蘇詰、朱祁等等,但是誰敢說出來?
大大掃了章和帝面子不說,要是皇帝死硬不肯認,這就是妄言之罪,再難翻身。
確實高明。
青青還好,她雖然有才名,到底被容貌壓制,大家其實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細細看了,眼裡閃耀著奪人的光彩,含情默默地看著皇帝,那意思——啟郎,咱們可算能白頭偕老了~~~
章和帝拍拍青青的手,心裡也極熨帖,看向太子的目光,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和煦。
太子幾乎要飄飄然了。
等徐道長站穩腳跟,父皇一心修道,這朝政之事,還不得自己這個太子分擔一二?
蘇詰和朱祁就倒黴了。
他倆的文才不是吹出來的,自然能看出這其中的問題。生於世家,他們也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道道。
他們也不是真那麼清高孤傲,不通人情,按理說,是會與光同塵,隨便附和過去的。
問題在於,他們名聲在外,若是現在不吭聲,日後要是有人直愣愣地冒出來,不管章和帝揭不揭開這層遮羞布,他們都是個“共犯”的結果。最重要,他們根本搞不清楚,這次的仙道事件,到底是太子和獨孤家一手策劃,還是他們也被人設計,栽了跟頭。這幕後之人,劍之所指,是隻有太子,還是覬覦皇帝?而且,他(她),是否也想著一石多鳥,要隨便坑害自己一把呢?
蘇詰座位靠先,他也機敏,只淡淡道:“詰一心向佛,此事不言。”
卻是不肯明著看筆跡,不願辨真假了。
即使他身邊的人分明看到他確實看了,但好歹蘇家也是大世家,平白無故的,也沒人會故意找他麻煩——最重要,宴會什麼的,座次雖大體按照地位,細節也是要參考眾人的關係的。否則皇帝壽宴,下面卻有人爭吵不休,也是不像樣。
朱祁真是無妄之災。
他能說什麼?
道長有問題,太子居心不良?
朱祁再超然,也是朱家人,三皇子和七皇子親舅舅!
可是,要是不言不語,日後出了問題,自己也難以脫身啊。
最重要,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故意拖自己上船,還說了——
“朱大學士才華橫溢,也不拘泥於佛道之論,本宮也想聽聽大學士的見解——徐道長詩作,如何呢?”
左思右想,朱祁也只能先顧著當前的問題,日後什麼的,只好見招拆招,有公主在,最慘也不過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