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墓,花錢似流水,還搗鼓老家崑山的什麼崑曲,養了戲班子,如今接替我回後宮去了,要不然,沈家要被掏空了;揚州那邊,曹尚宮和崔尚儀守著範尚宮的陵墓,精神身體一直不錯,這個年紀牙沒掉,眼不花,估摸能活到一百歲。”
“曹尚宮給我寫信,說她們兩個會好好活著,把範尚宮還沒過完的餘生接上去,得活夠本才行。”
範尚宮死的太慘,胡善圍為她進宮復仇,否則她還在昆明郊外隱居呢。
提到範尚宮,茹司藥也是感慨萬千,“那麼小心翼翼的人,誰會料到她走的最早呢?倒是曹尚宮這塊爆炭越活越年輕了,可見世事難料。”
頓了頓,又看著胡善圍,“就連你也是一樣的,當年你剛剛進宮,還沒當差,就有錦衣衛小卒紀綱用桃花粉陷害你,想把你趕出宮廷,後宮六局無人敢要你,是範尚宮保了你,把你安排到藏當個圖書管理員,本以為再清淨不過,你非和胡貴妃正面槓上了,鬧得滿宮風雨,我本以為像你這種是非不斷的人在宮裡撐不到三年的,沒想到你一干就是三十多年,還當了三朝尚宮,時也,運也,這上哪說理去。”
胡善圍躺在茹司藥身邊,舒服得骨頭都酥了,“我曉得很多人羨慕我,不過我也是真的倦了。其實幹一朝和幹三朝沒有什麼區別。後宮裡頭無新事。”
“宮裡發生的事情,每一朝幾乎都一樣,名和利,就像灑在地上的糖水,人似螻蟻,本能隨著糖水的痕跡忙忙碌碌的爬動。無論我怎麼勸,縱使說破了嘴皮子,也是無用,看似是我掌管後宮,其實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我其實什麼都改變不了,只希望朝廷早點遷都,我就能回昆明,遠離名利場,和你比鄰而居,逍遙自在的度過餘生。”
張貴妃被圈禁一事,胡善圍很是失望,該做的她都做了,該說的也說了,結果張貴妃還是飛蛾撲火,一意孤行。
孫貴妃、李貴妃、郭貴妃、現在的張貴妃……難道貴妃真的被詛咒了嗎?誰都逃不過這個怪圈,無人生還?
茹司藥說道:“你還是放心不下吧,要不然也不會在我這裡倒苦水。”
胡善圍說道:“唉,不說了。我現在最關係的是沐春的身體,你給我說實話,他的左手拆了板子是否就能恢復如初?”
“快五十歲的人啊。”茹司藥敲著床板,“又不是十幾、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傷筋動骨之後照樣活蹦亂跳的,你家沐春能夠活下來就是奇蹟了。他的右手日常是無礙的,只是不要提重物、乾重活了,要是再斷裂,恐怕接不回來了,要截肢砍胳膊。”
胡善圍聽聽就覺得疼,倒吸一口氣,“原來如此,難怪他總是練習左手。”
“右胳膊得好好養著,我早就囑咐過他了,你居然一無所知,看來他又故意瞞著你,不想讓你擔心。”茹司藥很是羨慕,“他這一生,一半給了雲南,一半給了你。”
胡善圍問得仔細:“多重是重物?平日搬個椅子,挪個桌子算嗎?”
茹司藥笑道,“沒有那麼嚴重,這些都可以。至於什麼重物嘛……”
茹司藥戳了戳胡善圍的腰,“比如抱你,就不能夠了。”
一把年紀了,胡善圍臉一紅,掐了回去,“都要當婆婆的人了,還那麼孟浪。”
兩人在羅漢床上嬉笑翻滾,偷得浮生半日閒。
胡善圍惦記著沐春的身體,沒有留在談家吃飯,日暮西山時告辭,她並沒有想到,出門的時候還是姐姐,回來的時候就成了親孃。
“娘。”
胡善圍一進門,阿雷就撲到她的懷裡,就像小時候一樣撒嬌。
胡善圍的表情,不像是被雷給抱了,而是被雷給劈了。
沐春心虛,訕笑道:“阿雷已經猜出她的身世了,不愧為是我們親生的女兒,太聰明瞭。”
胡善圍一看就是沐春嘴裡沒有把住門,被阿雷給撬開了。
沐春一看胡善圍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好,求生欲使得他決定賣慘求原諒。
沐春故意側身,把不能動彈的右手擱在前面當做擋箭牌,“阿雷哭了,怪可憐的,我就說出了真相,何況如今她也大了,不用擔心她兜不住秘密、說漏嘴。”
老夫老妻,沐春曉得胡善圍的弱點。
胡善圍見沐春的右手,腦子裡響起茹司藥的囑咐“從不能提重物”,怒氣頓消,算了算了,覆水難收。
阿雷信誓旦旦,說道:“姐姐姐夫,我以後無論在外頭還是在家裡,都還是以‘姐姐姐夫’稱呼,不會改口,以免無意中說漏嘴,我心裡知道就好,你們要相信我,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就這樣,一家三口相認,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入秋的時候,茹司藥和談太醫過來拆了託著右胳膊的板子,斷骨終於癒合了,解放了右手,沐春展開雙臂,抱著妻女,久久不肯放手。
別看他表面上嬉皮笑臉,其實內心焦慮的很,就怕右手癒合失敗,落下終身殘疾,他戎馬半生,幾乎所向披靡,到了下半生若連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多麼悲哀。
如今能夠重新抱著妻女,沐春心中是感激的,老天爺終究是憐憫他的,從小爹爹不親,舅舅不愛的,他幾乎要絕望了,原來老天把甜頭安排在後面,前面的種種苦難是故意考驗他的。前半生有多苦,後半生就有多甜。
茹司藥拿出一條有沐春手掌那麼長的羊皮寬腰帶,“你比平常人少了兩根肋骨,內臟會移位的,以後除了睡覺,都要繫上這種寬腰帶,能夠幫你托住內臟,不至於到處亂跑。”
胡善圍謝過了,接過寬腰帶,給沐春繫上,瘦身成功的沐春少了一對肋骨,腰肢更加纖細,好像是個發育中的少年人,再也不復中年油膩發福的樣子。
阿雷見了,不禁說道:“姐夫這腰很像小雞哥。”
千里之外,遠在北京的皇太孫朱瞻基連打三個噴嚏。
胡善圍和沐春心有靈犀,迅速交換了個眼神,待送走茹司藥夫妻之後,開始三堂會審阿雷。
胡善圍:“好端端的,提到皇太孫作甚?”
阿雷無辜的眼神,“就是腰很細嘛,姐夫現在細細長長的樣子,和小雞哥是一樣的。”
沐春:“皇太孫和你……關係怎麼樣?”
阿雷想了想,說道:“小雞哥這個人心思深,總是口不對心,姐姐姐夫都曉得的,他打小就是這個樣子,天生就是皇家的人。自從當了皇太孫之後,他這個口不對心的毛病就更厲害了,他說話彎彎繞繞的,我又不耐煩和他打啞謎,每每鬧得不愉快。”
硬核理工女和狡猾政治動物之間不在一個異次元,很難溝通。
聽到此處,胡善圍和沐春再次確認過眼神:這下我就放心了!
阿雷又道:“不過,去年皇上第二次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