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談越勉強可以算是一個遊客,所以司徒的反應也很正常。他看起來像是誤以為談越打算遊湖拍照。
談越有點失望,他還期待司徒問他“是不是打算去見神”呢。
他並不是為了鑑賞風景而去阿彌拉的。他的真正目的地其實是阿彌拉的那座湖心島。傳說中住著活神的湖心島。
這是談越第二次去孟拉山了,上一回他們五個人騎著單車在山腳下溜達了一圈。這次他要去的阿彌拉掛在半山腰,騎車的話回客棧會方便一些,但越往上的山路越陡峭不好走,扛著單車爬山不太現實。最後談越選擇了步行。
路是一車寬度的小路,被風雨摧殘之後留下無數枯枝爛葉和行人腳印,有的地方趴著鳥和蝴蝶溼漉漉的身體,談越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來走路,免得被絆倒。半小時之後,談越後悔自己沒有騎單車。太慢了,他走了這麼久,阿彌拉還是那麼遠。
胃不舒服,想吐。談越扶著樹喘了會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每次都是這樣,他想,每次自殺之後身體會比上一次更虛弱。
這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頭頂掛著一輪陰暗的太陽——被幾團烏雲抱住了,看樣子又要下雨。他決定短暫休息一下,再抓緊時間上路。
瞥見路邊歪著一塊表面平滑的石頭,談越顧不上髒不髒了,一屁股坐下去。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流水聲,倒是不見有別的行人走這條小道。
他叉著腿,雙眼放空,不一會兒就被睏意襲擊了,視線漸漸往下墜——突然間,他瞧見他坐著的石頭上磕著幾個字,隸書體,餘幼……下個字他認不出來。
這好像是一塊石碑?
他趕緊站了起來,還未站直眼前突然一黑,他的意識空白了一瞬,就這麼摔了下去。
昏倒的時候他沒覺得疼,等意識漸漸甦醒了,大約幾秒之後,談越發現肩膀和腰摔得不輕,他上上星期在客棧自殺未遂的淤青剛褪,這下又添了新的。從前骨折的地方也隱隱作痛。
談越在心裡默默說,怎麼沒有摔在石碑上,腦袋撞得四分五裂呢?
他靜靜地躺在草叢裡,仰面望著龐然濃綠的樹冠織成的天空面罩。這個角度看去,能見到一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在樹上蹦躂,搖頭晃腦。談越甚至聞到了茶花的清香,應該是不遠處有一叢茶花。
還差一隻熊過來舔他的臉。
這麼想著,他又不想起來了。
談越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他仰面躺在草叢裡,壓垮了幾支茶花,眼睛緊緊閉著,若是有行人路過,一定會以為此人已經死了。不知過了多久,談越的意識又被睏意蠱惑了,他絲毫不知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向他走了過來——直到那人一腳踩在他腦袋旁邊,一隻枯枝啪地斷了,飛濺到談越胸前。
談越倏忽睜開眼。
還是一片樹枝樹葉,但比剛才多出來一張鬼臉。鬼臉的血紅面板上長著黑色的斑斑點點,雙目又長又細,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活神的面具。
他眨了眨眼,驟然清醒了。
活神蹲下身,黑袍子披散在他腳邊,染上了霧氣和路珠。他伸出一節袖子——或者說手,隔著一層布料摸了摸談越的額頭,又滑到他腦後的頭髮裡,指尖觸到剛剛摔到的地方,談越疼得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活神以為他受傷了,這是在檢查傷勢……
談越緊緊地盯著那張面具,眼眶裡,一雙人類的瞳仁漠然地注視著他。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又按上了他的肩膀。
活神手指很熱,和活人一樣的溫度。撫摸他被磕破皮的面板時,談越忍不住戰慄了起來。他一把抓住了活神的袖子,說:“我沒事……”
為了證明這句話,他掙扎著自己坐了起來。
活神起身,俯視了他幾秒,轉身就走。
“誒!”談越火急火燎地站起來追他,“你要去哪?”
活神不為所動,快步朝樹林深處走去。談越踉蹌地追了幾步,險些摔倒,他扶著樹,對著活神快要消失在樹與樹之間空隙裡的身影大聲問:“你是不是住在湖心島?”
回答他的是幾聲受驚的鳥鳴。
活神又走了。談越並不意外,他慢慢踱步回到剛剛他摔倒的地方。就在被壓折的茶花叢邊,有幾個腳印。他回憶了一下剛剛活神蹲下來時,衣襬下路出一角的鞋尖。
活神穿的大概是靴子吧。
司徒出門也穿靴子。
談越找了一個最完整的腳印,掏出手機拍了個照片。
大概到了傍晚,阿彌拉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談越。湖邊有不少觀光的遊客,舉著傘、相機,熱熱鬧鬧的。
談越忽略了這些。他遠遠地望著湖面,有些恍惚。濃重的霧氣裡,阿彌拉的湖水又靜又暗,這樣看上去,就像一面霧濛濛的深色鏡子。湖中隱約見到了一個很小的島,長滿了深綠的樹。夕陽恰到好處地從西方潑來一點兒橙光,阿彌拉的臉又染了點別的顏色。
一個女孩兒奔跑著撞在他腰間,談越低下頭瞧她一眼,女孩立刻淚汪汪地倒退了兩步。接著一箇中年女人抱走了將哭未哭的小女孩,連連道歉。
談越看著她們,突然意識到遊客太多了,活神不可能住在這裡。
談越最後看了一眼阿彌拉,湖光山色已經索然無味了,他掉頭離去。
霧氣越來越濃,像水一樣流淌在他身邊。天色漸暗,談越打開了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山路上。
他繞了一圈,又在樹林裡看見了一座廟,上一次他們歇腳的廟。
談越打算拜一下佛,就在這時雷聲苦悶地在天上吼了一聲,將雨未雨,他頓住腳步,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談越原路折返,從大樹後走出來時,瞥見了林間一閃而過的紅影,談越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活神……
他站在原地問:“是你嗎?出來吧。”
無人應答,也沒有人出現。談越躍躍欲試地走上前,朝著剛剛紅影掠過的地方走去,重重樹影之間,手電筒的光柱捅破了黑暗,遠處一個熟悉的黑色背影正穿梭在林間。
他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活神與他保持著五步左右的距離,他一直沒有回頭。談越跟著他,一路走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前。紅面具在他眼前一晃,活神進了山洞。
談越又跟上去了,他剛剛走進山洞,手裡晃著的手電筒猝不及防地被活神搶走。活神按滅了手電筒,山洞裡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濃濃的麝香氣味。
兩人的身影模糊不清。談越看不清自己的手,也看不清活神的面具。
他笑了笑:“你帶我來這裡是想掐死我還是……繼續上次的事兒?”
突然間談越的臉頰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蓋上了——這種感覺很熟悉,剛剛他躺在草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