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有能夠聯絡的人也可以隨時通知自己。

養伶童在權貴之間著實普遍。alpha雖未嘗試過，但撫養男孩並不成問題，哪怕他懷有身孕。他並不是怕落人口舌，只是這個節點萬事穩妥為上。

男孩握著水杯卻沒有喝，輕輕地問了句什麼，alpha只聽見了類似“你會”還有“不見”之類的字眼，剛想回問就被男孩深深低頭的一句謝謝您給打斷了。

alpha問男孩是不是認識自己。

男孩的回答也是輕輕的，說聯盟的陸騫將軍誰不認識。

於是alpha換了種說法，問男孩是不是在以前見過自己。

因為我覺得你有些熟悉。alpha說。

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懷著身孕，尤其是敵國人的身份，哪樣都不得不叫人留心。

alpha這才有些苦惱於自己空白的記憶，先前礙於保密事項和時機並沒有去全盤查檢。脈絡在他的精神體成功歸來之後將天狼星β計劃多重鎖定封進絕密文庫，這是聯盟規定。

出於秘密等級與危險程度的考量，所有間諜計劃都沒有接頭人，脈絡並不會一直追蹤，只能提供最大協助，執行人相當於隻身犯險，因此計劃必須要求遴選高階人種。alpha本就是天狼星β計劃的內定人選，只是現在他這個唯一知曉整個過程的人已經失去記憶了。

alpha心想果然還是需要去中樞看看脈絡的記錄。他的許可權至高，即使無法知道無記載的過程，但好歹也得清楚當初執行計劃時究竟是精神遊離，還是精神投體。如果是投體，那麼又投在了什麼人身上？

男孩聽了alpha的話頭反倒更低了，手指緊緊扣著水杯，喃喃道我沒想到原來……

看來確實是精神投體。

也就是說，當初聯盟將他的精神分離之後透過脈絡傳送到了敵國，並附在了某個人的身上。在昏迷的這十年間，將軍一直在用那人的身份進行活動，直到任務完成。對於精神體最終剝離那人身份之類的處理脈絡自然會善後，在這之後就連脈絡也不會在檔案中留存，是真正的毀屍滅跡。單憑男孩竟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一點，alpha就相當吃驚了。

alpha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裡的猶疑，肯定道你認識我。然後慢慢地說，那麼，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找我，又有什麼事呢。

面前那單薄的肩頭瑟縮了一下，男孩急忙抬起頭否認，說自己並不是認為有利可圖，也並非要挾。

他的聲音像是摻了一把細砂，說起話來磕磕絆絆。那眼睛溼漉漉的，充滿著驚慌，被子裡的水盪出來打溼被褥，他連忙用袖子去蹭，邊擦邊有些哽咽，最後只說，請您不要，不要這樣想我。

alpha有些無奈，安慰他說我沒有這麼想，你不要害怕。

他沒想到會這樣也能嚇到男孩。那雙閃著水光的眼睛在他腦海裡晃盪，像掛在他的精神線上來來回回地盪鞦韆。

alpha有些怔愣，語調很慢，一字一句說，我好像，也認識你。

男孩停住了，然後alpha就看見被子上又多了兩滴水漬。

alpha捏了捏鼻樑，問男孩是不是知道自己現在並無記憶的事。

男孩不願意抬起腦袋，默然地點頭。

然後又掉了兩三顆淚珠。

alpha想問很多問題，但不管是“那我”還是“那你”的開頭都十分不合時宜。

他看著那斷續落在被子上的水珠，覺得全都砸在了自己的胸口，悶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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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後alpha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交代了男孩要好好歇息，不用考慮太多便轉身出去了。

因為房子不小，alpha這幾日浸在工作裡，男孩也被醫生交代了要多休息，兩人幾乎沒有怎麼再碰上面。

第四天，alpha結束晚間工作想去喝口冰水的時候，便發現男孩站在廚房裡切水果。

他走過去的時候男孩一點都沒發覺，穿著米色的居家睡袍，尺寸並不是很適合所以看起來有些寬大，垂到了膝蓋上，兩條細腿從衣襬下面伸出來。

男孩正巧切到了果核，於是踮了一下腳，穿著毛絨絨的拖鞋也不合腳，鞋跟還耷拉在地上，腳踝也細，小腿繃直了，露出很秀致的線條來。

alpha移開目光，從他肩頭往前看，指著放在一旁的兩隻蘋果兔子問為什麼不繼續做那個了。

男孩給他嚇了一跳，握著水果刀的手抖了抖，alpha怕他傷到自己於是扶了他的手肘一把，繼續說還挺可愛的。

男孩悶不做聲，但還是把那兩隻蘋果兔子放進了果盤裡，放下了水果刀，也沒回頭，發呆似的問了句您覺得可愛嗎？

alpha接完了冰水點點頭，說是，自己並沒有見過這樣的。

兩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alpha才後知後覺，問他這是給我的？

男孩捧著果盤轉過身，解釋自己也想力所能及做些事。

但你最好好好休息，alpha說，我不求什麼回報。

孕期的人還是不用操心這些工作。這句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看到男孩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差。alpha覺得他應該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又不知該從何解釋，於是立刻閉嘴了。

男孩很勉強地笑了笑，向他道歉，對不起，給先生添麻煩了。

他從前以為只有Omega才會如此敏感、柔弱，還有些膽怯，沒想到Beta也是。難道是孕期緣故嗎，畢竟Beta的受孕率實在是不算高，不論是備孕或是孕期，大約還是辛苦了一番的。

alpha自我反省了一番，覺得男孩像片玻璃，呵一口氣就出現裂痕了。

沒有，alpha接過果盤說。他看著那兩隻擠在角落紅彤彤的蘋果兔子，不知怎的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很單純的開心。於是他對男孩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

當天晚上alpha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掌站在飄窗上，還要踮起腳才能抓住窗框，將臉貼在窗戶上往外看。

外面是一片漆黑，但是星星很多，也很亮，銀色的一帶鋪滿了整片天，淺紅色的圓月和淡藍色的月牙捱得很近，月暈溶在一起，既詭譎又安靜的夜晚。

有人從背後接近，alpha卻沒有回頭，依舊往外看，直到那人笑著說，寶寶這麼喜歡月亮呀？

alpha立刻回身投進了來人的懷抱，用貼在窗戶上冰冷的臉頰蹭了蹭對方的脖頸。

那人放下手裡的東西，坐在床上把alpha小小的身軀圈進了懷裡晃了晃。

alpha撒嬌般抓緊了他的手指，於是那人換了隻手拾起一塊蘋果喂到alpha嘴邊，alpha毫不客氣地將蘋果兔子分頭和身子兩口嚼完，心滿意足地窩好了。

他在夢裡神思恍惚，一下覺得自己離那人很遠，一下又覺得不能再貼更近了。alpha哼了兩聲，得到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