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念頭一蹦出來, 齊嵐就猛地從床上做起來,她似乎不知不覺任由心裡那一小顆感情的種子,發了芽, 破了土,長成了蒼天大樹。
不行。
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
齊嵐翻身下床, 披了衣服, 直接奪門而出, 來到了寧萱家的門口。
齊嵐剛要敲門,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齊嵐的手還舉在半空中呢,看到同樣吃驚的寧萱後,直接變成了和對方打招呼的姿勢。
“這麼晚了, 要出去阿?“齊嵐有點沒話找話。
寧萱指了指齊嵐的身後道,“我是想去找你。“
不過現在看來,何必那麼麻煩。
進誰家的門不是進呢。
寧萱直接拉了齊嵐一把,就讓人帶進了自家的大門。
上一次因為有林方毅在,齊嵐光看了兩個人影就跑了,這還是兩個人成為鄰居後,齊嵐第一次踏入寧萱的家。
寧萱的動物園被她從片場帶回了家中,靠著牆在床頭擺成了一排。
那個有些破舊,水洗泛白的布偶則是特殊待遇,乖乖躺在寧萱的床上。
兩間房子的格局大同小異,被齊嵐當作工作室的那間小臥室,被寧萱打造成了一個小書房,裡面貼牆兩面都是木質的書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五顏六色的,讓人賞心悅目。
中間噹噹整整是一張小書桌,上面還開啟著寧萱工作時要用到的筆記本,頂燈沒有開,只有螢幕散發著幽暗的光。
齊嵐打開了頂燈對寧萱道:“記得開燈,要不傷眼睛。“
寧萱很是乖巧的點點頭。
參觀了寧萱的屋子,兩個人終於一板一眼做在了客廳的小沙發上,齊嵐側了側身子,讓自己能夠正視寧萱。
寧萱見狀,也學著齊嵐的樣子和她相對坐著。
兩兩相望,一時無話。
“你…“
“我…“
良久沉默後,兩個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最後還是寧萱先開了口,“你有話想要問我對嗎?”
齊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寧萱繼續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朋友的事情,我已經和林方毅講清楚了,在我這裡沒有中間地帶,讓他以後不要再來了。“
寧萱說完後,微微停頓,又解釋道:“上次你看到他來我家裡,是因為他的父母是我阿公的學生,阿公有東西要稍給我,所以才會讓他進來把東西放下。“
寧萱說這些的時候,小心翼翼。
不過齊嵐卻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一絲笑意,這讓寧萱沒來由得有些緊張,生怕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
結果齊嵐自己先繃不住,笑了出來。
“你耍我阿。“寧萱嗔怪道。
齊嵐覺得心裡有些溫暖,原來她也很在意自己阿,所以說話時都帶了小心。
她抬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
“我怕你誤會我是那種人。“寧萱這次沒有躲閃,任由齊嵐動手動腳,她低著頭喃喃道:“我不會的,我什麼都不會做。“
“我知道。“齊嵐笑著回答。
這話不是敷衍,寧萱抬頭看著齊嵐的眼睛,知道她是認真的。
“我確實想知道你和林方毅是什麼關係,為了我自己。“
齊嵐說著輕輕捧起了寧萱的臉頰。
好朋友三個字,有時候是捅在齊嵐心上的一把刀,但眼下卻是齊嵐的避風港,她不想嚇壞眼前的女孩。
寧萱覺得當前的氣氛有些詭異,她能透過齊嵐溫柔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看到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齊嵐湊得那麼近,寧萱甚至覺得,她現在也許該閉上眼睛。
可就那一瞬,齊嵐忽然離得遠了,也鬆開了她的雙手,兩頰邊溫暖的觸感消失了。
“能和我說說嗎。“齊嵐道。
說什麼?自己和林方毅嗎?
寧萱的眼神微微晃動,最後輕輕一笑。
寧萱曾經以為那尚算是隱秘而美好的一廂情願,如今看來也是錯了。
曾經記憶裡的那個人彷彿一個泡沫,一個幻影,承載了太多自己對愛情,對其他人善意的期盼罷了,如今看來,這些僅僅是一場鏡花水月,都不用寧萱自己用手觸碰,它自己就先一步破碎了。
“這要從很早以前說起了。“寧萱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是我媽媽還有我外公將我養大的,你也知道那個時候,年輕姑娘未婚先孕是很…“
寧萱微微皺眉,似乎不想從自己口中那個說出不體面這幾個字。
齊嵐有些楞,她以為寧萱不過是父母親早逝,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隱情,讓她親口說出這段往事,實在太過殘忍。
“我不該問這些。“齊嵐有些後悔。
寧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齊嵐的肩頭。
“沒關係,讓我說完,這還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說起自己的家事。“
寧萱彷彿又回到的小時候。
她隱隱約約記得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在自己被小朋友推到,哭著回家的時候,她就會像齊嵐這樣,將自己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寧萱記憶中的母親漸漸模糊,跟她有關的片段也越來越少,寧萱拼命想要抓住,但一切都是徒勞,人始終無法與歲月為敵,到了最後,寧萱唯一能夠時常翻看,留做紀念的,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而已。
單親家庭長大,母親又是未婚生女,這在當時來說,一個家庭需要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寧萱的外公曾經是當時地方上的老師,因為這件事情丟掉了教學的工作,被放在了後勤部門,而她的母親,明明是當時數量稀少的大學生,但是直到她去世的時候,一直幹著最底層的工作,受盡白眼,彷彿就連這樣都是對她的施捨一般。
寧萱在和同齡人相仿的年紀上了學,受到過誤導的小孩子往往比成人還要具有殺傷力,那時候的寧萱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大家卻總是在欺負她,她不過是沒有爸爸而已,為什麼這就成為了她出身自帶的原罪。
那時候的寧萱還不太懂,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回家哭了起來,她說自己不想去上學了,說學校裡都是壞人,她記得媽媽當時似乎流淚了,但是阿公卻很堅強,他拉著寧萱的手對他說,人的一生非常漫長,這之中就是會遇到很多好人,也會遇到很多壞人,不去上學留在阿公和媽媽的身邊,固然能夠避免再碰到那些壞人,但是也就錯過了遇到同樣愛你的人的機會。
寧萱第二天還是乖乖背起了書包去上學。
只不過阿公說得這個碰到好人的過程實在是太久了。
寧萱度過了自己的童年,走過了初中的柏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