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是一年中白晝最短的一天,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此刻天還未亮,窗外一片晦暗,灼顏似一隻畏寒的貓,蜷在被子裡睡得正香。
廣陵站在床前,看著灼顏透著紅暈的臉頰,有些不忍心將他喚醒。但今天是郊祀之日,若是錯過了,灼顏醒來估計又要懊惱,所以現在也不得不讓他受些委屈了。
廣陵輕輕喚了灼顏幾聲,就看他好像未斷奶的小動物一樣,迷迷糊糊地哼哼幾聲,才睜開一雙水潤的眼眸。
過了一會兒,灼顏清醒過來,但聲音裡還透著幾分慵懶,好像在向人撒嬌一樣。“這麼早就要走了嗎?”
“已經不早了,其他人估計已經到宮門外了。乖,先起來,到車上再睡。”廣陵語氣寵溺又無可奈何。
廣陵把他的衣服拿過來,像照顧孩子一般替灼顏把一件件繁複的禮服穿上,這期間灼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最後懶惰還是戰勝了他的羞恥心。
等穿好衣服,廣陵端來一碗餃子遞給灼顏,道:“吃點吧,等到了圜丘還有的折騰。”
灼顏點了點頭,撅起小嘴吹了吹,將一個白嫩的餃子吃下肚子。熱流順著喉管而下,一直延伸到胃裡,讓灼顏冬日裡憊懶的身子也有了些活力。
囫圇吃完早飯,廣陵與灼顏乘車來到了皇宮,此時宮門外文武百官已經跪了一地,只有廣陵和灼顏對此不甚重視是踩著點來的,其餘人提前一段時間就要在這冷風中等著。
等到了日出前七刻,齋宮的太和鐘聲響起,這時聖元帝才領著幾位妃嬪出來,宣佈起駕前往圜丘。
為表對上天敬畏,這一路上除了聖元帝和宮裡妃嬪們可以乘坐轎輦,其餘人按理都要步行前往。灼顏也是幸虧傍上了國師這顆大樹,才能坐馬車前去。
灼顏攏著手爐偎在廣陵懷裡,隨著馬車啟程一路晃晃悠悠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快到目的地廣陵才把他叫起來。
醒來後,灼顏素手輕掩打了個小哈欠,然後揉揉眼睛撩開車簾看著外面場景。灼顏只見此次祭天隊伍大約有幾千人,好似一條長龍,聲勢浩大,但此刻眾人各盡其責,竟沒有半點混亂之處。
大典即將開始,此時聖元帝已前往具服臺更換祭服準備迎帝神,廣陵給灼顏披上銀灰色大氅,拉著他溫暖細膩的手一起走到了他們的位置。
又等了片刻,聖元帝已換好了藍色的祭服從左門進入了圜丘臺,此時樂奏“始平之章”,聖元帝按儀式依次跪拜天地祖先,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接下來又是奠玉帛,進俎等儀式,隨著典禮的進行,奏響的音樂也各有不同。直到最後的望燎,聖元帝至望燎位觀看焚燒祭品,這時大典才算結束了。
儀式一結束,灼顏就回到了馬車上癱作一團,要說祭祀更復雜的他以前也不是沒參加過,但那時他的身體素質可是好多了,爬九千級天梯不喘一下粗氣,不像現在只是個柔弱公子。
平復了一會兒後,灼顏從櫃子裡拿出水壺小口喝著水,他看著旁邊面色不改的廣陵好奇問道:“廣陵兄每年也都參加祭天大典嗎?”
廣陵搖了搖頭,道:“天地生萬物,祭拜一下也無不可,只是每年一次實在太頻繁了,若是百年一次才好。”
聽此灼顏掩不由莞爾,眼睛笑成兩彎月牙,“普通人壽命短暫,廣陵兄不能以自己的情況衡量他們。”
“不過玩笑罷了,這些話我也只能與你說說了。水冷了,少喝些,再忍片刻一會兒到皇莊就能用飯了。”
雖然祭天已經完成,但冬至這一天的活動還未結束,接下來這半日聖元帝還要帶著他們前往郊外積雲祠祈福整日,到第二天才能回去。
這些事情雖然勞累,但也代表了天子的寵信,因此雖然冷風撲面,但眾位大臣皇親的臉上都不見怨色,反而一派春風得意。
除了大臣們,隨聖元帝同行的還有三位妃嬪,其中作為後宮之主的皇后肯定在三人之列,除此之外,便是地位尊貴又得皇上喜愛的宸貴妃,而剩的最後一個名額,聖元帝本打算帶上懂事識大體的穎妃,不過穎妃推說孕後身子沉重不便出行,於是就改為了近日得寵的驪妃。
驪妃烏娜此時正坐在自己的馬車內,入鄉隨俗,今日是祭天的重要日子,她自然不能再穿驪國服飾,而是改穿上大安妃嬪的禮服。
奢華的服飾,更顯得烏娜氣質高貴不凡,加上她姣好的容顏,恐怕任何一個人都會對她生出羨慕的心思。但在這獨自一人時,烏娜美豔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幸福的神色。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眼中有些幽怨。世人只道妃子錦衣玉食,卻不知道宮裡的日子多麼難熬。
在烏娜看來,皇宮就是一座金絲編織的籠子,看著風光,實則沉悶壓抑的不行,自她進宮以來,就再也不曾看過外面的風景了。
前幾日知道了祭天之事時,烏娜心裡是有些盼望的,畢竟她不是古代養在深閨的小姐,叫她待在一個地方几個月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不過烏娜自知自己身份特殊,聖元帝恐怕不會帶上她,還好穎妃看出她的心事後,因為二人的交情主動與皇上推辭了此事。
在幾百年前前朝之時,積雲祠還不過只是雲家的宗祠,除了雲家人以外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太.祖征戰天下黃袍加身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原本普普通通的祠堂也被修葺的富麗堂皇了,而且還圍著它建了一座皇莊,以供皇親祭拜時休息所用。
而此時眾人來到的就是這所皇莊了。看著眼前積雲莊三個赤金大字,廣陵讚歎道:“此莊正建在大安國的龍脈之上,有地氣加持,難怪雲家能奪得天下。”
“地利還需人和相護,我雖不太懂觀氣之術,不過也看得出此地上空紫氣氤氳運道正盛,想必大安從前的幾位皇帝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灼顏道。
“確實如此,就不知下一任皇帝還能否延續先祖榮光了。”說道這裡廣陵失笑,道:“和你在一起後我倒是越來越沾染紅塵俗氣了,從前我一心求道,什麼王朝更替從不理會,沒想到成仙后反而仙氣全無。”
“你呀,就是太端著了,想要做什麼就去做,還不知有沒有明天呢。”說到這灼顏似有些傷感,不過他很快又露出笑容,扯著廣陵的衣袖往裡走,“我們進去吧,我想吃湯圓,聽說南邊的人冬至吃這個,明年我估計就不在這裡了,現在就都嘗試一遍。”
下午是眾人的休息時間,因為晚上還有一場祈福會,所以除了個別幾個年輕力壯閒不住的,其餘人都在養精蓄銳。就連灼顏和廣陵也在消食後躲在屋裡看書下棋消磨時間。
而此時在供妃子居住的廂房裡,揮退了左右後,烏娜輕輕拔下金簪,柔順如水的黑髮傾瀉而下,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