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心地希望，這一夜長一點，再長一點。只要黎明不降臨，自己就可以永遠把心愛的少年留在身邊……

第二天上午快十點，何竹才醒了過來。他揉揉眼睛，頭疼欲裂身體痠痛，想坐起身又難受地倒回床鋪上。

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這不是602寢室，而是孫晟的房間。昨天自己來這裡洗澡，順便找好朋友玩。

可是此時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

何竹暈眩了一會兒，小手使勁兒按了按太陽穴，昨夜的記憶慢慢回到了腦海中。

昨天晚上，孫晟好像說喜歡自己，然後兩人都躺在床上，孫晟給自己喝了什么東西，然後、然後——

何竹心裡一緊，不顧身上疼痛猛地坐了起來。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滑了下去，路出了一具赤裸的、佈滿紅痕的身體。

何竹目瞪口呆，自己竟然、竟然和孫晟那個了……

小少年慌亂極了，連忙起身找到自己的揹包。還好昨天為了過夜帶了乾淨衣服，他連忙換好衣服，胡亂地整理了揹包，飛快地衝出國防生宿舍，忍著痠痛一路逃回寢室。

孫晟拎著早飯袋子，心情沉重地回到寢室。

本來打算守著小竹子直到他清醒，但是小竹子都快睡到中午了還不見醒來。

孫晟擔心他醒來後會餓肚子，雖然不捨得離開，但還是起身跑去食堂。早飯還沒有賣完，他買了兩份拎了回來。

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孫晟估計何竹差不多要起來了，又不敢回去面對他。

一米九的大個頭耷拉著腦袋，拖著步子走在路上。

一會兒想著小竹子要餓了，得趕緊回去；一會兒想到小竹子看著自己，氣都氣飽了，哪裡還能心平氣和地吃早飯呢？

就這樣一路糾結著回到寢室，孫晟深呼一口氣，掏出鑰匙要開門，門卻在被觸碰到的瞬間自己開了。

寢室裡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孫晟一手抓著上門框，頭深深地埋在胳膊裡；另一隻手捏緊了兩個小小的早飯袋子，平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第十四章 Ce Soir Ou Jamais

何竹竭力忍耐著身體的痠痛和心中的驚慌，抱著揹包跑回了寢室。

602寢室裡，另外三個室友都在，看到何竹還關心地問他怎么不在國防生宿舍多玩一會兒，上午就回來了。

何竹強顏歡笑，隨意糊弄了過去，然後就說還要補眠，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的。

林雨辰和周松齡相信了他的瞎話，各自忙去了。

只有趙易憂心忡忡地望著他的床鋪，始終沒有說話。

直到這一刻，何竹才有時間好好整理昨夜的回憶和紛亂的情緒。

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難以置信，可這些事情就是真實地發生了，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酒精的作用還在讓他頭疼，可是他神智已經清醒了，回憶起了昨夜大部分細節，還有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把頭埋在枕頭裡，感到非常害怕，心裡空蕩蕩的落不到實處。但他怕的不是孫晟，而是自己。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孫晟居然沒有一點憤怒。

是的，他沒有生氣，而他本應該生氣的，因為昨晚孫晟的行為完全是強迫，雖然後來自己也在迎合他，可那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不能算數的。

可是現在他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確實沒有對孫晟生氣，反而有一些憐憫，還有一些難過，心裡有些酸澀很不好受。是啊，孫晟一直暗戀自己，而自己卻一直不知道。不難想象，當孫晟發現學長和自己的關係時，該有多傷心啊……

不對，何竹驚慌地搖了搖腦袋，不對，他不應該同情孫晟，孫晟對他做了那么過分的事情！

可是，可是……

何竹心裡亂極了，因為孫晟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才會同情他嗎？

但是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怎么能算是好朋友呢？

何竹有些驚慌，小少年因為情緒的失控而害怕極了。他雖然善良，但絕不是那種會原諒惡人的聖母。現在他能夠如此同情孫晟，還因為他的傷心而難受，絕不是因為孫晟是好朋友或者別的什么。

而是因為，自己對孫晟、對他也……

何竹不敢相信自己的內心，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但他無法自欺欺人，逃避現實。

雖然這個結論如此荒謬，可這是唯一的解釋。

他也喜歡孫晟。

至少是有一些喜歡的，這份感情的顏色太過淺淡，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直錯當成了友情。直到昨夜孫晟做了那樣的事，說了那樣的話，他才有機會整理自己的情緒，分清了愛戀與友誼的差別。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可是，果真如此的話——

學長對自己來說又算什么呢？

何竹臉色煞白，自己不是喜歡學長的嗎？難道這份感情是假的嗎？

還是說，兩個人，自己都喜歡？

何竹被這個猜測嚇了一跳，這話也太像綠茶吊的經典臺詞了！現在狗血電視劇都不玩這種橋段了。

小少年發現，自己不但不瞭解好朋友的心意，現在連自己的心事都搞不明白了，不由得陷入了迷茫與自我懷疑之中。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直到中午十一點半手機收到了新訊息，才渾渾噩噩地坐起身。

開啟手機，是哥哥發來的微信。

之前和哥哥約好了，今天要去他新租的公寓過週末，待到禮拜天晚上再回學校。現在哥哥已經來了，正在宿舍區門口等著接人呢。

何竹此時特別想要找人傾訴心事，知道哥哥來了連忙下床，胡亂收拾了揹包，和室友們道別後就跑下了樓。

宿舍區大門口，南野聰等著心心念唸的弟弟。他特意打理了一番，不像平時那樣穿正裝一副社會精英派頭，今天的他好像日本女性時裝雜誌裡，扮演男朋友角色的英俊平面模特一樣，路過的小姑娘都會回頭看他。

他本打算和弟弟在校園周邊吃了飯，在D大里參觀一下再回公寓。心情輕鬆愉快地在大門口等著弟弟，期待兩人一起度過一個悠閒的週末。

可是沒想到，弟弟的狀態很不對。

何竹一看到站在大門口的南野聰，再也抑制不住憂鬱紛亂的情緒，飛奔過來一頭撞進了哥哥的懷裡。

路過的學生都嚇了一跳，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小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