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抹去了。
“阿爾,不要哭,快好了,會好的。”
溫和的語調彷彿在哄孩子,艾斯知道這是誰,這是主人格最喜歡最崇拜的哥哥——羅伊德的聲音。
果然,下一秒,羅伊德精緻的臉孔便出現在眼前,兩兄弟長得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羅伊德的眼睛是一邊藍色,一邊綠色的。
“阿爾?沒事吧?聽見我說話嗎?”
見人一直怔愣地看著自己,問話也不答應,也不像平日那樣邊哭邊撒嬌,羅伊德有點慌了,難道這次的魔法下得太重了?
“丹尼爾!過來!”
按在藥缸邊的手在發抖,兩指多厚的藥缸也發出咔咔的碎裂聲,在艾斯的認知裡一直遊刃有餘、以溫柔風度為表實則十分暴躁厭世,卻一直有迷之自信的羅伊德,竟然害怕到失態了。
艾斯生怕下一秒這缸就要爆,於是斟酌著開口道:
“我……我不是阿爾,但……但他沒事,只是疼暈過去了。”
羅伊德驚慌失措地瞪大眼,平日溫和有禮的面具第一次碎掉了。
“……什麼?這是什麼……玩笑嗎?”
名叫丹尼爾的血奴已經靜靜地站在了他的身後,扶著他因為驚恐而搖搖欲墜的身體,戒備而又審視地看著欲辯無言的艾斯。
『太久沒說話了,舌頭都不聽使喚。』
『也對,本來就不是自己的舌頭。』
艾斯這般自嘲著,身體裡的痛楚卻邁上了一個新臺階,胸腔幾乎要裂開,一股股帶著血腥味的液體湧上喉嚨,他疼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就是艾斯的初現,以疼痛催醒,以暈倒結束。
後來他很快就憑著與阿爾法特截然不同的個性和出色的天分得到了大家的接納。甚至,艾斯能感覺到,羅伊德更加喜歡他。
七百歲有多的羅伊德是個青年吸血鬼,但愛好卻跟老年人一樣,一是沉睡,二是鑽研魔法。他的老師兼陪練是血奴丹尼爾,只是這人不愧是五百年一遇的魔法天才,就算羅伊德憑著種族天賦,也只能勉強獲勝,讓他總是感到興趣缺缺。加上阿爾法特總會變著法子撒嬌躲懶,羅伊德苦無對手,生活十分無聊。正好有了艾斯,自然是興致勃勃地拉著人對練,並美曰其名為補課,開頭幾次艾斯被打得灰頭土臉,十分狼狽,然而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甚至比學了一百年的阿爾法特更為上手。
兩人勢均力敵,各有勝敗,和羅伊德對打也成了艾斯現身之後的最大樂趣。
就連越加厲害的疼痛都變得可以忍受。
漸漸地,不僅是羅伊德,丹尼爾以及老管家司卡特對他也變得親切起來。
自然,最早對他表露親切的是阿爾法特。
那個白白軟軟的,彷彿糰子般的主人格。
艾斯開始釋放更多的思緒,他經常浮到意識海的表層,在那裡,能感受到阿爾法特感受到的一切,而且能順利地和他對話。
看著他和羅伊德撒嬌,看著他苦惱地背魔法咒語,看著他在古堡裡四處遊蕩,也看著他跟著司卡特學習貴族禮儀。
艾斯生出了一股羨慕的情緒,他一個人躲回意識底層的時候,會忍不住去想,為什麼主宰身體的意識不是他。
明明他更聰明,性格也更堅強。
怎麼看都是他才能熬得過漫長而痛苦的治療。
有一段時間,他被這種觀念困擾著,私自延長了出現的時間,對阿爾法特也變得不耐煩起來。
這種苗頭被沉默而敏銳的丹尼爾首先發現了,他二話不說就給艾斯套上了一層束縛的魔法。
“你並不是阿爾,不要妄圖成為他。”
冰冷的話語彷彿利箭,穿透了艾斯的自尊心。
『是啊,我並不是他。』
『我並不是誰,我只是一個孤獨的瞬息。』
時光在一次次切換中流逝,艾斯熟練地掌握了身體,會趁著清醒的時刻多做一點事,譬如在古堡西側的鐘樓裡,靜靜欣賞日落。
只有肉眼可見的光線變幻,才能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存在。
不是千千萬萬個浮游意識的其中之一,他有名字,有時間,甚至有記得他的家人。
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但是他會安分守己,畢竟可以出來,已經是一種恩賜。
他珍惜每一次現身的時間,也珍惜身邊出現的人。
特別是對阿爾法特,他像一個稱職的哥哥般護著他,哄著他,寵著他,一邊羨慕主人格的好命,一邊希望這個時間能儘量延長。
但當那位命定之人出現的時候,艾斯知道,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彷彿喪鐘已經敲響,卻要假裝不悲傷。
艾斯答應了阿爾法特的要求,親自切換出來,試探那個人類。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不甘,怨恨,羨慕,妒忌。
他藉機打了那個叫莫文的人類。
可是阿爾法特馬上就心疼了,在意識裡大喊大叫。
『這個愚蠢的人類打幾下並不會死,然而我卻快要消失了……』
艾斯又想起他第一次有非分之想的時候,那位魔法師丹尼爾冷冰冰的眼神。
如果這麼做,他會傷害到他所有在乎的人。
『不行,不可以。』
『阿爾在哭了。』
他停下了手,他甚至聽從阿爾法特的要求,對莫文儘量親切。
他想起了一句在書本里看過的詩句。
是一個人類中很聰明的小說家所寫的。
命運之神沒有憐憫之心
上帝的長夜沒有盡期
你的肉體只是時光,不停流逝的時光
你不過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
艾斯彷彿聽見了倒數的聲音。
他們在親吻,在擁抱,然而一切都不是他的。
也不可能是他的。
第15章 莫文的工作(前篇)
為了要好好保護自家血奴,阿爾法特現在去哪兒都要跟著,板著一張小臉煞是認真,加上這副出色的容貌,讓不少過來找莫文的人都十分好奇。
對此,莫文一概回答說是遠房親戚家的孩子,正好暑假了過來做社會實踐呢。
此時,剛剛送走了一位委託人,莫文拿出ipad看自己的日程安排,一邊在上頭勾勾畫畫,有點莫名其妙為何最近突然生意好了許多。
“蠢奴,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不能自己去找嗎?還有,你為什麼要收他們的錢?這是錢吧?”
阿爾法特被交代在外人面前不能亂說話,早就憋得不行了,一見房子裡沒其他人,立馬連珠炮地發問。
“哦,這是我的職業啊,之前不跟你說過了?”
莫文十分好心情地將人摟了過來,低頭蹭了蹭臉頰,見人還是不解地望著他,不禁起了作弄之心,半哄半騙地道:
“我得賺錢呢,你看,你天天吸我血,我總得買吃的滋養身體啊,這房子也得付錢,我不幹活咱們就要睡大街了。”
阿爾法特皺了皺眉,有點將信將疑:“你……我有錢啊,我可以給你。”
說著就在褲袋裡掏了起來,莫文見人真信了,只能笑著把他手捉出來,送到唇邊親了親,“好了別忙了,餓不餓,要吃我嗎?”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