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算給你的補償。”
影十一喉結動了動,輕輕點頭:“謝王爺體恤。”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挺著,影十一重新習慣了孤獨。
他也曾偷偷去看過鄭炎和鄭冰,後來聽說他們分道揚鑣,不知道去了哪兒,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洵州。
如果他們能過得好,影十一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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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數年,江湖風動。
四海皆知的名門正派,靈湄山掌教坐化於仙瀑之中,將衣缽傳於門下天賦異稟的弟子,發英雄帖,傳告武林。
群山綿延,霧靄沉沉,靈湄山主峰之巔,男人長髮束起,一身玄白教袍,脖頸上仍舊掛著小巧的黑玉項圈,久久凝視著遠方。
鄭炎默默收回目光,問起身邊白衣飄颻的侍劍人:“找到我要的人了嗎。”
侍劍弟子恭敬道:“回掌教,他們已去尋了。”
“不必了,我親自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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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一邪派異軍突起,四大殺手院之一的碧霄館,短短几年間竟易了主。
珊瑚榻上斜倚著一男人,身著一襲赤紅袍,白皙臉龐映起酒醉的醺紅,懶洋洋地摩挲著手中的刀刃,桃花眼幽深含笑,託著腮,問腳下跪著那幾個探子:
“找到我要的人了嗎?”
幾個探子跪在堂下瑟瑟發抖,支支吾吾:“館主……我們……尚未……”
“沒找到?”鄭冰發出一聲尖銳笑聲,“一個影衛而已,能躲到地縫裡?”
“可……他們說那影衛已經死了,就在玄元政亂那年!那影衛當時就在京城,被朝廷神鳶營的弓箭手亂箭射死了。”
鄭冰眼中露出殘忍笑意,手中刀刃倏地甩了出去,剛剛說話的那探子被刀刃自頭顱貫穿,深深釘在地上,鮮血腦漿迸濺,滿堂鮮紅。
鄭冰挑起眼角,瞥了一眼餘下那兩個探子,勾了勾手。
那探子嚇得面如土色,險些坐在地上,渾身哆嗦著,用力拔下那把刀,顫抖著雙手戰戰兢兢奉還給鄭冰。
鄭冰攥緊了那把鮮血淋漓的刀,指尖在刀背血跡上無聊地抹了抹。
“館主……”探子顫抖求饒,“屬下立刻再去找……”
“不必了,我親自去找。”鄭冰拎起那把鮮紅的刀,站了起來,甩下刃上粘稠血液,重新插回自己後腰的雙刀鞘中,走下了主座。
門前護法低聲問:“館主,這兩人如何處置。”
“咒我哥哥死,撕碎了餵我的龍蛇吧。”鄭冰哼笑。
護法微微皺眉,僅僅皺了皺眉,就被鄭冰狠狠抓著喉嚨猛得按在了門上,輕聲笑問:“你有什麼不滿?”
“不敢……”護法痛苦求饒,脖頸才漸漸被鬆開。
鄭冰扔下他,拍了拍掌心的灰,拂袖揚長而去:
“有什麼不滿,就忍著。我鄭冰就是踩著館主的屍身上位,那又怎樣,如今整個南安我才是王,沒用的,反叛的,我都要讓他們下地獄。”
頸間的黑玉項圈叮噹輕響。
鄭冰走出去,南安多雨,濡滿了一身溫涼。
他伸出手,細密雨絲落在掌心,沖淡了泅進掌紋的血痕。
“哥哥……你還活著吧。就這麼厭煩我嗎,連一面也不願見我。”
“等我抓住你,讓你再也跑不了。”
鄭冰微笑著,目光如水,溫柔而哀痛。
“多少年了,哥哥是不是忘了鄭冰了。說來看我,一次也沒來過啊。”
第十二章爭香(十二)
影十一確已在別處休養了很久了,在臨州有了一方小院,常常窩在院外的躺椅上,像只慵懶的大貓,安靜地曬太陽。
當初王爺被疑有謀反之心,被逼反抗,領影宮三千影衛闖京城,十三鬼衛護著王爺直逼皇宮,九死生,天下變,玄元政亂平息,王爺挾天子以令諸侯,已成江山隱帝。
影十一確實在那一戰中重傷,他身中三箭,被影十三拖了出來,王爺命人即刻送所有重傷的影衛前往臨州藥鋪療傷。
杏堂是王爺的安置點,有妥當嚴密的眼線聚集在此,也有滿庫的珍稀藥材,更是影十一最初的家——這藥鋪是他父親的家業,當初他父親去世前把這藥鋪,連著自己的兒子,一同交給了王爺,以報答王爺知遇之恩。
時隔多年,影十一休養得不錯,卻不肯再回洵州了。那裡太孤獨,他想在這兒避一避。
起初是想去尋鄭炎和鄭冰的,想看看小傢伙們長成什麼樣了,影十一訊息靈通,得來見聞說,小傢伙們都有了出息,日子過得好著呢。
因此他不想去見他們了。
不想再打破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
他閉著眼睛,纖長的睫毛低垂。
他本就懂醫理,養護得當,平日裡悠閒,面板溫潤如玉。
換上常服的影十一顯得更溫柔,他長著一張俊俏面孔,卻常年遮在蒙面巾底下,可幸,他如今仍如年輕時一樣好看。
每日聽著山寺鐘聲,崖畔琴音,清心寡慾。
到了傍晚,影十一懶夠了,緩緩起身,去灶房煲一碗粥,端在小桌上。
小桌邊擺了三張木椅,仔細看簡陋小室中,茶杯飯碗被褥,都是整整齊齊的三套。
影十一舀起一小勺粥,吹涼了,伸手遞到身邊的空座旁,木然等著有人喝了自己喂的飯。
室中空無一人,影十一就靜靜等著,等了一刻來鍾,放下已經冰涼的那勺粥,收了碗筷,慢慢回了院子,重新窩進躺椅裡,不聲不響。
杏堂裡的夥計十分焦急,他已多日不愛進食了,也不怎麼說話,眼見著一天天消瘦。
倒是偶爾看見他在自言自語,對著無人的地方溫柔地笑,好像中邪了。
少爺難得回了家,怎麼就瘋了呢!
影十一在躺椅裡窩到深夜,他睡著和醒著的時候差不多,都是安安靜靜的。
有人站在遠處看了很久,緩緩走過來,脫下自己身上的一襲赤紅袍,裹在昏睡的影十一身上,抄起膝彎,把人橫抱起來,像愛惜易碎的珍寶,把消瘦得不像話的影十一摟在懷裡,抱進了臥房,簡直輕得像片羽毛。
鄭冰捏了捏影十一的肩骨,瘦得硌手。
“哥哥……”鄭冰顫抖著托起影十一細長無力的手,輕輕攥在掌心裡,嚥下哽在喉頭的心酸,把他的手貼在唇邊,深情地親吻著。
“哥哥,是病了嗎。”鄭冰把影十一的頭靠在自己肩窩,輕撫他臉頰。
“你想就在這地方等死,也不願意見我一面嗎。”鄭冰環視四周,屋中的擺設陳列都是整整齊齊的三份,如同他們在時一般。
“哥哥是想念我的。”鄭冰忽然笑了,又忽然冷了臉,“但我要哥哥只想我一個人。”
他一把抱起虛弱昏睡的影十一,衝出了庭院,凌空翻了出去,帶著影十一隱沒進了深林。
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