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過修行之人不在乎地勢,踏足此地時,首先察覺到此處濁氣過盛,陰寒太重。
九萬里內,陽清為天陰濁為地,此為陰陽平衡。西固山以南的谷地像個天然的“盆”,把自大江而下的汙濁之氣壓在了其中。這道風水讓臨安城的福澤不受影響,成了自古以來都風調雨順的繁華之地。
但陰寒太過的地方,修士來往難免覺得不安。
“差不多就在這附近了。”
牧禾停下腳步掏出一張符咒,迅速地在掌心燃為灰燼,痕跡指向了東北方位。
三人朝那地方走了幾步後,不見人影,先聽見了嘈雜的吵鬧。七嘴八舌的,根本抓不著重點,只依稀聽見和天地盟有關係。
須臾一聲怒喝:“都閉嘴!”
內中含著兇狠元神之力,蕭白石條件反射地去捂住應長風的耳朵免得他被震動受傷。這動作讓應長風心頭一暖,低頭默不作聲地讓他拿開了。
“沒事。”他對蕭白石做了個口型。
牧禾掐了個遁形手訣,憑空升起一道屏障將三人包裹其中,隔絕了他們的氣息。他仔細檢查過,確定不會被輕易發現,道:“如此可以靠近些。”
“不用冒險。”蕭白石道,“我有辦法。”
樹林裡雖然濁氣過盛,但仍有不少動物棲息。蕭白石一路走來已經發現了樹林邊緣有一群野狼,數量不多,剛好可以供他驅使。
蕭白石劃破手指,先以一枚草葉為媒介,再穩穩地將元神附在狼群中一隻灰狼的身體上。雖然比平時耗費更多靈力,但這樣一來,灰狼完全可以為他所用——這是蕭白石前夜趁應長風入定時翻《翠微記事》學的。
那些煉氣之法,對他而言更像提點,一瞬間就能有大的進步。
屏障內,幾乎與此同時化出模糊畫面。應長風見過,沒有那麼驚訝,反觀牧禾已經壓抑不住疑惑:“這是……”
“通靈術。”應長風簡單道。
牧禾:“啊?可……”
應長風按住他:“噤聲,看。”
林子中間粗略估計有十來個人——能吵出十萬只鴨子一起叫嚷的效果也不太簡單——三個是東暝觀的裝束,餘下各自看不出師承,但有不少人持劍。
最邊緣處的兩人蒙面,有個劍修身形說不出的熟悉。
應長風皺起眉,沒說話。
那東暝觀的三人地位分明,一人捧著疑似是遠山黛的長布條,一人空手而立,雙星拱月似的將前夜持拂塵、氣勢洶洶的那位捧在了前面。隨著蕭白石元神附身的野狼位置變化,拂塵道者面容也逐漸地清晰。
像常人三十來歲的年紀,沒有蓄鬚,氣質倒是超凡脫俗像謫仙人一般,惟獨一點赤紅眉心痣,平白讓他染上幾分煞氣。
他的服飾比另外兩人複雜一些,不用猜便知道是話事人。
看清了模樣,作為曾經的東暝觀弟子應長風依然認不出來,反而牧禾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低呼一聲:“怎麼是他?”
蕭白石元神還分在野狼身上,應長風便問道:“誰?”
牧禾道:“東暝觀的沈移舟。”
應長風:“你怎麼知道?”
“觀摩過畫像。”牧禾言罷奇怪地問,“你不是東暝觀的弟子嗎,怎麼,不認識?”
應長風:“……”
他從前聽過這個名字,但確實不曾有機會見到本尊。
沈移舟原名不詳,只知姓沈,“移舟”是他後來的道號。
在嶽闢川之前,掌管東暝觀的是他的師尊瑤光道君。此人也是一方大能,卻在瀕臨飛昇時突然走火入魔爆體而亡,江湖中扼腕嘆息了好些年。而沈移舟是他最後的關門弟子,因為天賦奇高受盡寵愛,一度被看好在瑤光道君飛昇後繼任掌門。
可師尊暴亡後,沈移舟不知看破紅塵還是怎麼著,遁入東暝觀後山閉門修行從此不問世事。他不收徒,不傳道,像東暝觀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若只是這樣,沈移舟也沒很大的名氣,此人之所以為江湖所知,還是發生了一件奇事:自道祖初次入定至今的千百年來,他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在被心魔侵襲之後還活得好好的修行者。
“……聽說四百年前沈移舟閉關時靈氣走岔,情狀兇險萬分,差點入魔。嶽闢川一把斬魔劍都已握在手中,只待他成魔便將人斬首以絕後患。”牧禾頓了頓,問道,“這件事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應長風沉吟片刻:“知道,後來他在靈識中把魔氣煉化了。”
牧禾頷首:“簡直聞所未聞。”
應長風卻不以為然:“魔氣也是‘氣’的一種,既然是‘氣’,就和濁氣、清氣、靈氣沒區別,當然能被煉化。”
牧禾大約覺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懶得理論魔氣到底能不能被煉化,繼續道:“後來沈移舟到底受了影響,必須在靈力充沛之處藉助外力壓制靈識,否則隨時可能再度入魔……怪不得他身上一股子煞氣,挺邪性的。”
應長風“嗯”了聲:“聽東暝觀的人說過,沒事別去打擾他。”
“為什麼?”
應長風言簡意賅:“脾氣不好,見人就砍。”
牧禾:“……”
你們東暝觀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奇怪!
幻境中,那見人就砍的沈移舟慢半拍地開了口:“原本你們想讓蕭鶴炎與應長風起衝突,但現在蕭鶴炎坐在翠微山動也不動,應長風也沒個蹤跡,滿意了?人死得冤屈還在吵,你們可真是一群正人君子啊。”
他聲音又輕又緩,指桑罵槐時卻像一根刺直戳肺管子。
和那誰頗有點一脈相承的意思。
牧禾看向身邊的應長風,目光中似乎在暗示“這人才是你師尊吧”。可應長風絲毫不在意這人說了什麼屁話,只專注地盯著長布條包裹之物。
林中有人道:“沈真人,話不能這麼說……”
“話都被你說完了。”沈移舟冷哼一聲,“我的時間金貴,沒空陪你們玩。柳未青,你去傳訊給嶽師兄,叫他別忙活了直接去那地方。”
最後一句是對著身側東暝觀弟子的,那人一頷首,轉身走了。
“離封印再次鬆動不到一旬,若是錯過……”沈移舟喃喃道,“這才叫真正的千載難逢,你們也找人隨時盯緊那地方的動靜,別讓——”
什麼地方?
封印……鬆動,八百年?
野狼身軀裡的蕭白石元神意念一動,頓時有些微靈氣外洩。
沈移舟忽地像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穿透樹林鎖定了不遠處。
只一個吐納,沈移舟拂塵揚起,赤色光亮化作一道利刃破空而出!
“什麼人!”
草叢外,一隻灰狼被沈移舟一道赤焰之力當場開膛破肚,瞬間死透了。他卻沒放鬆,拂塵收起,掐了個手訣尋覓蹤跡。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