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修繕我們之間的關係。
晏陽始終沒說什麼,我們離開居酒屋,並肩走回家,儘管是供暖不好的老樓,溫度也比外面高很多。
我幫他把大衣脫下來掛好,他直接在客廳脫衣服,然後進了浴室。
我沒追上去,彎腰把他丟在椅子上的衣服疊好,放在一邊。
那是很平靜的一個晚上,我終於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我們之間的癥結所在,治病還需要時間,我們也急不得。
那之後的一段日子,我跟晏陽照常生活,一切都好像沒什麼變化。
正月十五之後他又開始有演出活動,有時候下午出門,有時候要去別的地方,一走就是兩三天。
他依舊在大把大把地吃藥,我也是,我們偶爾會相對無言,偶爾會欲言又止。
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很多陷在其中時想不明白的問題,事後回頭看看,並沒有那麼難以面對、難以選擇、難以處理。
而當我真的心平氣和地站在當下去回看從前發生的事才明白我欠晏陽和他媽媽的究竟有多少。
我真的欠他們。
並不能因為我不幸的遭遇就抹殺掉我對他們的傷害,這不公平。
很多個晚上我看著晏陽的睡顏發呆,我不確定是不是因為我,他這些日子的氣色好了很多。
說了我要拉著他的手去將來,我就真的有在努力。
不必工作的我開始想著怎麼讓晏陽健康一點,為了這個我竟然研究起營養學和各類食譜來。
最近這半個月,晏陽體重開始上漲,雖然長得很緩慢,但至少是有效果的。
他不喜歡稱體重,我逼著他稱,每天早上起床盯著他去臥室一角稱重。
晏陽偶爾會抱怨,皺著眉一臉的不耐煩。
就算這樣的晏陽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是珍貴的,他終於有了除了冷漠和流淚的其他表情。
更何況,晏陽的抱怨簡直就像是在撒嬌,漸漸的我似乎在這個瘦弱的身體裡看到了從前那個晏陽的影子。
那時候晏陽也不喜歡稱體重,怕胖,甚至有一次我們做完之後他摸自己的小腹說:“我得少吃一點,萬一哪天胖了你不喜歡我了怎麼辦?”
可惜的是,晏陽從來沒胖過,他都不知道我現在多希望他能多長點肉。
三月份,春天來了。
不知道誰在外面露天走廊放了一盆桃花,不大的一棵小樹,好多天了也沒見人來拿走。每天晏陽出門了,我就在窗邊看那棵桃花樹,終於有一天等來了它開花。
那天早上我起來第一時間就看向窗外,當時晏陽已經在洗漱。
我驚訝於那一樹粉白色的小花,下意識就轉頭叫晏陽。
“晏陽!桃樹開花了!”
他正在刷牙,直接就含著牙刷走了過來。
這些日子晏陽有些累,覺不夠睡,洗漱的時候也是半睜著眼睛,他迷迷糊糊地走過來,站到我旁邊。
三月桃花開,我們順利地走進了春天。
晏陽回到洗手間收拾完,又走到了我身邊。
他說:“下個星期我要回波士頓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一看?”
68
波士頓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不知道對於晏陽來說是不是也同樣是懷念卻不敢輕易回憶的一段時光。
有時候,過去的日子過得太美好會讓人懷疑它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敢觸碰的記憶,大概就是這樣的。
我問他:“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回去嗎?”
回去的話,要面對的有很多。
曾經在那裡走過的路、住過的地方、發生過的事、認識過的人,自從我進了醫院,後續的那些事情我甚至不知道是怎麼處理的,在波士頓我跟晏陽住的那套房子是我租的,當年我們倆還商量過,或許將來真的決定定居波士頓的話可以買下這一套。可是現在,那套房子應該已經住進了別人。
還有我的工作,我不打一聲招呼地離開,一定給公司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這麼想想,我一個人的存在真的害了不少人。
我等待著晏陽的回答,這個決定權我交給他。
他看著窗外那棵桃樹平靜地說:“我要是不想你跟我一起去,我都不會告訴你。”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晏陽著手給我辦簽證,因為我的情況特殊,簽證費了好大力氣才辦下來,當我拿著自己的護照跟簽證時,真的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們出發那天在機場跟晏陽的經紀人匯合,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經紀人。
這個人給晏陽安排演出行程,處理一切事務,是當初跟著晏陽一起從國外回來的。
經紀人叫程儲文,三十多歲,個子很高,穿著一身黑朝著我們走過來的時候讓我有種很不舒服的壓迫感。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到來並不歡迎,甚至在簡單的客套之後再沒多看我一眼。
飛機上,我跟晏陽坐在一起,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晏陽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至於我,就看著他睡覺。
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跟晏陽一起重返波士頓,我忐忑又興奮,總覺得回到波士頓,我們就逃離了所有的痛苦,畢竟在這裡的那幾年是我們僅有的、最好的幾年時光。
飛機落地時,晏陽問我:“你喜歡波士頓嗎?”
他看著窗外,語氣平淡。
“喜歡。”
他沉默了好久,直到我們起身準備下飛機的時候他才說了句:“我也喜歡。”
他愛過我,自然也明白波士頓對我們意味著什麼。
我走在晏陽身後,很想問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好起來了,能不能重新回到這裡?
我始終覺得我們倆應該離開那個“棺材”了,只有走出來,我們的關係甚至我們的人生才能真的好起來,否則不管我們吃多少藥、換多少個醫生,都無濟於事。
當我再次抵達波士頓,我才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晏陽的經紀人安排好了一切,我們下了飛機直接去了預定好的酒店。
說來也巧,這酒店的位置離我們曾經住的地方不遠,當年我去接晏陽下課經常會路過這裡。
三個房間,我們三個一人一間。
我住在晏陽隔壁,放下行李後就忍不住去敲響了他的房門。
我本來想單獨跟晏陽相處,也不是一定要聊什麼,只是覺得到了波士頓,我們就應該在一起,然而當我進門的時候發現他的經紀人比我來得還快,那個人已經站在房間的陽臺掃視外面的景色了。
那個叫程儲文的人依舊當我不存在,開始跟晏陽講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安排。
今晚要先去跟誰誰誰吃頓飯,明天上午休息,下午彩排,晚上演出。
後天又是應酬的一天,而且晏陽回來了,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