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與玉》作者:富美
文案:
起初,聞人椿只是想要一個家。
遇到霍鈺後,她卻失了分寸,開始肖想能和霍鈺擁有一個家。
有那麼一陣子,她大概以為他們有家了,於是常常說著同一句話。
“我,和這個家,一直會在這裡等你。”
有時是站在岸邊,風吹得聲嘶力竭,可憐她渺小啊,什麼眷戀守候,一瞬間就被吞沒。
有時是躲在屋中,被霍鈺抱著親著哄著,纏綿湧動,早就忘了天高地厚。
最後是坐在霍府門前那發了灰的臺階上,攥著手,怯懦地開口。她甚至不要別人聽見。
直到跌進窮山惡水,跌回狗一般的宿命裡,聞人椿才豁然明白。
她是她,他是他,而家是家。
世上有一千一萬樣比她貴重的人事物。
霍鈺的圓滿人生怎會在意她那一點自以為痴心的等待。
———
悲劇收場。
原本想要一虐到底的,寫著寫著發現前半段還蠻多糖渣的。
一句話簡介:往後熬不到,過往不可追。
立意:只有平等才值得浪漫
內容標籤: 虐戀情深 陰差陽錯 青梅竹馬 爽文
搜尋關鍵字:主角:聞人椿,霍鈺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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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暑
這一年的明州城,盛暑難擋。
蒲扇往左扇,往右扇,皆是熱烘烘一片。
此種日子,別說是人了,就連衙門外那棵活了好幾百年的柳樹也沒能熬過。
百年柳樹,遭這突如其來的烈日烘烤得空空蕩蕩,直到前天夜裡,一道雷劈下,外強中乾的柳樹總算“乓乓”倒下。
“都給我讓開!”領頭的王衙役是幾人中年紀最長的,滿口的黃牙,一張嘴便飄出酒肉之臭,混在燥熱空氣中,教人連連掩鼻、避之不及。與其說他是衙役,不如說是半個身體寄在衙門裡的地痞更妙。好在他力氣大,辦事爽利,對付惡徒反而得心應手。
王衙役身後還跟著幾個新鮮面孔,他們只學到狐假虎威的皮毛,幹起活來多少有些放不開手腳。
“就你們這些軟腳蝦,也不知是誰招來的。今日不過讓你們看顧些皺皮娘子都看得亂七八糟,來日遇上匪徒鬥爭,我看你們鐵定腿軟得直接跪下!”
王衙役口中的“皺皮娘子”個個穿著劣質的粗布,補丁打了一塊又一塊,好似城門口那堵掉了皮的禿牆。她們的衣袖有些過長、有些又過短,隨著行走起伏,時不時露出些乾燥發黃的肌膚,龜裂之處如同整年沒有下過雨的黃土地,灰白的紋路織得密密麻麻,怕是急色之徒看了都要繞道。
大抵是精氣神跟著皮相一道走,皺皮娘子們人如遊魂,步履拖沓得好似鞋底粘在了那地上。王衙役嫌她們耽誤自個兒換班,便打著官家的名頭大喝一聲“不想吃鞭子的就走快些!”
話落,鞭子打地,粗壯的繩結急促爆裂,行人、馬車皆大驚失色。
“菊兒,外頭怎麼了?”高闊的馬車裡頭響起一個端莊的女子聲音,很是得體,教人如飲甘露。
一旁的竹簾掀起,被喚作“菊兒”的女使慌張地探進半個腦袋:“大娘子,您沒傷著吧。”
“無礙。”許還瓊一隻手護在小腹上,另一隻手則抬過胸口擺了擺,“不需擔心。”她一身青綠,簡樸詩意,唯有袖擺上用金銀線勾出的暗紋方能彰顯大戶娘子的身份。
許還瓊微微挪動笨重的身子,將身下的竹蓆重新擺正。不過一抬一坐兩個動作,鬢邊便又多了幾顆汗珠。
原想著生養過一回便有了分寸,誰知道比從前更加嬌氣。
她苦笑著拿起帕子,往額邊輕輕拭了幾下。
“前頭抓的這是什麼人?”
“瞧不清呢。”菊兒才回了一句便忽地想起什麼,連喊“哎呀”,“大娘子,您可別看了,髒著您和小少爺的眼睛就不值當了!”如母雞護食般,菊兒趕緊降下竹簾,吩咐車伕速速回府。
“哪有這麼矜貴……”
“大娘子,誰不曉得主君待您如珠如寶。您啊,是矜貴中的矜貴,一根頭髮絲都不好傷著的!”
想到霍鈺,許還瓊不禁在車廂中笑得眉眼彎彎,失了端莊。
對那些個“皺皮娘子”心生疑竇的不止一個許還瓊。
“王大哥,這些個娘子莫不是從活死人墓裡帶回來的吧?”說著,麵攤陳大娘朝走近的人堆細細瞄了一眼,她那一眼時機不對,好巧不巧和其中一位“皺皮娘子”對上了眼,那娘子面黃肌瘦、顴骨高突、嘴角微勾,好似無聲嗤笑。饒是今日豔陽高照,陳大娘還是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她拍拍胸口。真是幸好,衙役們給這些皺皮娘子的手上都綁了鐵鏈。
王衙役順手從她那兒撈了一個肉包子,現蒸的,烙鐵一樣燙,縱使王衙役皮糙肉厚也被燙得暗啐幾聲。
“這日頭,真是要熱死個人了!”他抹了一把汗,汗水如柱,和手上的熱油混到了一起。至於“皺皮娘子”們來自何方、要去何處、姓甚名誰,素來管不住嘴的王衙役沒有再提一個字。
看來是樁要案。
陳大娘對著鍋中翻滾的麵湯,若有所思地感慨了一聲。
“來碗陽春麵!”
“好嘞!”
感慨很快從她的思緒中劃過。
直到這樁案子發芽抽枝,漸漸伸向了東邊的某一戶、西邊的某一家,陳大娘才再度想起這燥熱而詭譎的一天。
***
日落西山之前,霍府的女使已將今晚的飯菜佈置妥當。
一大盆素水涼麵,兩道青葉菜,再有一份炙牛肉,全是許還瓊近日喜愛。菊兒怕她受委屈,常說“娘子,您別為了照顧女使小廝,壓著自個兒的心性兒”。
不知是不是被菊兒攛掇的,她今日倒真的有了突發奇想的玩意兒。
“冰酪?”
“不知怎的,就是忽然……饞了嘴。”偶有任性,許還瓊自覺臉紅。
“娘子。”菊兒直言道,“冰酪生冷,恐怕會傷著少爺。”
“咱們大娘子可比少爺重要呢!”跟著霍鈺一道回來的小廝衝菊兒嚷嚷道。方才他們一進屋便聽到了大娘子與菊兒的話語,霍鈺二話不說,當下給他使了個“立馬去辦”的眼神。這主君與大娘子的感情果然是遠近豔羨。
肚子鼓鼓的許還瓊仍是下意識地起身,霍鈺邁大了步伐,將她扶回雕花玫瑰椅上:“你我之間,怎麼還講究這些。”
“禮不可廢。”她雖說得一本正經,臉上卻是抹不去的少女愛意。
“先吃麵。”夫婦閒聊間,霍鈺已經替她拌好了素面。他耐心十足,銀絲筍菜被勻稱地和進麵條之間,頂上蓋幾片炙牛肉,牛肉之上又澆了些許菜籽油,比清湯寡水時誘人許多。
他到底是過過艱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