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玉案驀地一愣,他聽到自己問:“把你傷成這樣的,是顧樓吟?”
黎硯之慚愧道:“是我輕敵了。我原想著,一個沒有本命劍的劍修能有多大本事,誰能想到他將霜雪為劍,染以月華,把我打得娘不認。是我給刑天宗丟臉了。”
孟遲揶揄道:“顧樓吟本就是天生靈體,入魔後修為大增,想要從他手裡搶東西,怕只能是尊主親自去了。不過他的修為都是用壽命換的,若未及時止損,怕是用不了十幾二十年,就……”孟遲話音一頓,面露惋惜之色,“唉,可惜了這麼一個神仙般的皎皎君子。對了阿玉,你找我?”
蕭玉案:“……”
“阿玉?”
蕭玉案回過神,道:“有空和我打一架嗎,我想試試碧海潮生。”
孟遲“喲”了一聲,“有神器就是不一樣啊,可我再怎麼說也是刑天宗的護法之一,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不敢,”蕭玉案道,“我只是喜歡姐姐,想和姐姐切磋。”
孟遲被逗笑了,“行,我替黎硯之上完藥就同你切磋。”
兩人約定點到為止,孟遲發現蕭玉案確實長進不少,一把玉扇用得極為輕盈靈巧,她認真起來也沒在他身上佔到多少便宜。
黎硯之在一旁觀看,只覺玉扇配美人,翩若驚鴻,賞心悅目。
幾番切磋下來,孟遲尋到機會,摘下發髻上的玉簪,直直地朝蕭玉案刺去,離他眉心只有一指之距時陡然停下,笑道:“阿玉分心了。”
蕭玉案撫掌而笑,“姐姐好厲害。”
“是誰讓阿玉如此心不在焉?”孟遲悠悠地問,“你師弟,尊主?還是……顧樓吟?”
第46章
蕭玉案覺得孟遲這個問題問得挺有意思。這陣子他一直在籌謀逃出刑天宗後一勞永逸的方法, 當然是想蕭渡想得最多。不料中途冒出來個慕鷹揚,他又不得不分點心思在傻師弟上。至於顧樓吟,他只有在旁人提起他時才會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但奇怪的是, 每次想到顧樓吟,他的心情都有那麼一些微妙。
顧樓吟他活不長了麼, 確實……可惜了。
蕭渡得知黎硯之受傷一事後, 傳他和孟遲到了跟前。
黎硯之不敢隱瞞,將自己敗於顧樓吟劍下一事如實相告,末了他道:“尊主,顧樓吟入魔後已至元嬰, 之前聽說他在雲劍閣大殺四方, 還是顧杭親自出馬才制住了他, 可最後還是讓他帶著殘骸走了。我本以為是雲劍閣的人廢物, 現在看來, 其實是入魔後的顧樓吟太過可怖。如果他在我們圍攻雲劍閣之時前去雲劍閣相助,那我們的勝算又少了一層。”
孟遲道:“應該不會吧,他不是已經叛離雲劍閣了麼。”
“說是叛離, 但云劍閣好歹是他的師門,顧杭好歹是他親爹。等刑天宗和雲劍閣打起來,他真的會坐視不管嗎?反正我不信。”
蕭渡輕咳一聲,道:“他會。”
黎硯之:“尊主?”
“入魔之人,心有執念,執念未除, 心無旁騖。”
黎硯之問:“萬一他執念除了呢。”
孟遲看了眼蕭渡,道:“應該不會。”顧樓吟的執念被他們尊主牢牢地握於掌中,怎麼可能會除。
蕭渡倒是想直接把顧樓吟擒來給問劍真君等人作伴,但理智告訴他, 他應該先把顧樓吟放到一旁,等滅了雲劍閣再圖不遲。一番沉思後,蕭渡和過去無數次一樣,決定以大局為重。“現時不要主動招惹顧樓吟,也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精力,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雲劍閣上。”
黎硯之和孟遲點頭稱是。孟遲見蕭渡臉色不怎麼好看,道:“來都來了,尊主讓我看看傷勢?”
“好。”蕭渡在兩個下屬面前脫了上衣,露出左肩和後背兩道傷口。
黎硯之看到他的傷口,大為吃驚,“尊主,你的傷……”
孟遲咬了咬下唇,又是著急又是不解。“怎會用了幾日的藥,還和剛受傷時一樣呢,不應該啊。”
蕭渡漫不經心道:“可能是慕鷹揚的毒。”
慕鷹揚的毒牙浸染萬毒,根本沒解藥一說,中了他的毒,只能靠自身身體化解。
“他的毒是棘手,但也不至於會這樣。”孟遲神色凝重,“尊主,你自己感覺如何?”
“尚可。”
“那是尊主有真氣修為護體,換做是旁人,怕是屍體都涼了。”孟遲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吉利,頓覺後悔。“是屬下無用,請尊主治罪。”
蕭渡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似出了神。孟遲和黎硯之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中都透著一絲擔憂。
孟遲試探道:“尊主?”
蕭渡回過神,緩緩收攏掌心,道:“我不怕受傷中毒,我只怕……”只怕蕭玉案不在他身邊。
蕭渡唯我獨尊,涼薄無情,利益至上,這是黎硯之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不該在他身上出現的軟弱。
很快,他就將這點微不足道的軟弱收起,對孟遲道:“近日我會出門一趟,你繼續想辦法解毒。”
孟遲不同意:“尊主這個時候必須靜養,有什麼事遣人去辦不行麼。”
蕭渡不欲多說,道:“你們下去罷。”
兩人只好退下,走了兩步又聽到蕭渡道:“等等。”
孟遲喜道:“尊主改變主意了?”
蕭渡緩聲道:“若我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們好生輔佐阿玉。”
黎硯之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孟遲亦是目瞪口呆,但她比黎硯之出息,還能說話,勉強笑道:“尊主何苦說這種話,你剛才不還說這點傷毒對你來說不算什麼麼。”
“是不算什麼,”蕭渡道,“但這同我和你們說的事不衝突。”
孟遲道:“可是他還不知道他的身世。”
“他會知道的。”他的阿玉那麼聰明,既然已經問起了蕭容,肯定是猜到了什麼。與其等他自己發現,不如提前告訴他——他答應過他,不會騙他。
孟遲想了想,道:“阿玉的記憶很可能被人動了手腳。我知道玄樂宗有一獨門秘法,能喚醒丟失的記憶。尊主要不要抓一個玄樂宗的人來試試?”
蕭渡道:“不必,我會親口告訴他。”
幼時的記憶對蕭玉案而言痛苦遠多於喜樂,如果可以,他希望蕭玉案永遠不要回憶起。這也是他第一次找回蕭玉案,得知蕭玉案什麼都不記得後沒有告訴他身世的原因。
兩日後,蕭渡帶蕭玉案動身離開刑天宗。
蕭玉案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問:“我們要去哪?”
蕭渡道:“阿玉去了便知。”
此時已是盛夏,北境無季節之分,四季如冬。兩人站在江邊的一艘畫舫前,寒風凜冽,江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蕭玉案被風吹得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