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燭光十分微弱,弱的幾乎沒比我手中打火機的光亮強多少。
從我在的位置看去,蠟燭斑駁的輕輕的晃動著,顯得很是詭異。
我生活了十幾年的老宅,突然塌陷出了一個地下空間,並且在地下空間中,還有燭火。這種感官和視覺的衝擊,讓我一時間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短暫的停頓,我決定繼續上前。這些時日,我見到過太多的遠超常理的事情和景物。雖然在那一刻,我的內心略有抗拒,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向著幽光走去。
我的動作很緩慢,警惕著四周的變化。
當我距離燭光洞口還有一米左右之時,原本就微弱的燭光在那一刻,突然滅了!滅的是那麼突然,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大海中向著燈塔航行的船隻,突然之間看不到燈塔的指引一樣。
我的世界一下子就恢復了黑暗,完全意義上的黑暗!
我剛想開啟手中的打火機,就感覺我的身前有響動,還沒等我伸手去觸控,我的眼前竟然亮了起來。同剛剛熄滅的燭火的微弱的光一模一樣,隨著燭火的亮起,我看到我的身前站著一個人!一個身著古代服裝的老人,手裡舉著蠟燭在衝著我笑!
窗外的陽光直射到屋內的火炕之上,將我的眼睛恍的有些睜不開。穿在我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顯然剛剛的夢不光讓我心理上緊張,連生理上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夢中出現的老者讓我瞬間清醒,醒來之後,我才發覺,剛剛的一切真切的經歷,居然是一個夢。
我環視了一下我的四周,屋內的一切同我睡著之前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個奇怪的夢比真實的還要真實,真實到每個細節我都能清楚的記著,每個感覺我都能清晰的感受。甚至各種觸覺的感官我都能記憶猶新。
窗外果樹上的蟬鳴打破了我的思緒,我隨即起身,用廚房缸裡剛接的拔涼拔涼的井水洗了臉,想讓頭腦清醒一些。
從揹包中拿些乾糧就著涼開水胡亂的對付了一口早餐,又從櫃子裡取出一件乾爽的衣服換上。雖然兩年多沒動,但是總比渾身被汗打透涼溼涼溼的感覺強。
清晨的陽光讓北方初秋的涼意減輕了很多,連有些冷清的屋內都變的溫暖了一些。
推開門,我深吸了口氣,立刻神清氣爽起來。這裡的空氣一如我兒時那樣,清新、乾淨、沒有一絲雜質,甚至細細品味之下,還有一些甘甜的味道。就如同這裡世代居住的淳樸的農民的性格一樣。雖然年輕人有些不同的想法,不願意在繼續同他們父輩那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但是我想,無論他們以後的生活是多麼富足,地位多麼不一樣。這樣的地方,都一定會是他們夢中最難忘的“桃源”之地的。
站在院子中,看著眼前熟悉的院落精緻,有那麼一瞬間有種時空相疊的錯覺。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曾發生過。
那個院子東南角的“小黑屋”依舊如記憶中那樣,雖經歷風雨,卻依然如初。
不知不覺中,我的腳步就向著小黑屋的位置挪去。
現在想來,我的行動好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因為我的主觀意識並不是要靠近那個我有些排斥的,讓我有著不好記憶的位置所在。
或許這個神秘的力量牽引,是父親的亡魂在引導我的意識。
鐵屋子的鐵門之上,被厚厚的鎖鏈纏繞,鎖鏈的底部有一枚個頭不小的鐵索。因為沒有遮擋,歷經幾年的風吹日曬,已經變的鏽跡斑斑。
鐵索的鑰匙早已經被我丟棄在了離山村不遠處的小河中了,如今不不知道沉在河底的某處淤泥中做著它的春秋大夢呢。
之所以在將小黑屋的鐵門鎖上之後,將鑰匙丟棄。是因為,當時的我想要同這個小黑屋徹底的劃清界限,或者說是想和過去的不愉快的童年經歷做一個了斷。
那時那刻,我依舊對父親將我鎖進小黑屋的事情心存芥蒂,甚至有些怨恨之情。即便在父親去世後,我的怨恨之意少了很多,但芥蒂的情緒依舊。
這種情緒的轉變伴隨著我兩年的時光,直到在神秘的趙佗地宮中再次見到父親的屍體,以及一系列的分析,這種對於父親的芥蒂才完全消退。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我的耳中想起,這個聲音是鐵鎖鏈掉到紅磚地上的聲音。
我面前的鐵鏈在我的觸碰下居然自行的脫落了,而其上的鎖頭卻是完好無損的隨著粗粗的鐵鏈一同脫落到地上。那聲清脆的聲響,就是鐵鏈與鎖頭的碰撞聲。
竟然無需鑰匙,這個被我當做與過往隔絕的鎖就輕易的斷開了。
那一刻,我覺得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可當我用餘光瞥了一眼地上斷開的鐵鏈後,我才意識到這種天意是如何產生的。
在紅磚地上的鐵鏈斷開之處,有明顯的打磨痕跡,很顯然在我回到老宅之前,是有人刻意的將鎖鏈斷開過。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這也是我第一次覺得我眼前的,曾經讓我無比反感的小黑屋,變的神秘莫測起來。
究竟是何人在我離開這兩年來到過這裡?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對於這樣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很普通的,農家用來放農具的鐵屋子感興趣的!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二叔,那個在我的印象裡變的越來越神秘的男人。
二叔的每次到來,我都會被父親關進這個小黑屋;而父親的自殺,也是選的這個關了我十幾年的小黑屋;在這個小黑屋中,我又曾經無數次的夢到過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的母親;昨天夜裡那個無比真實的夢;夢裡出現的地下空間;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只是巧合麼?
“嘎吱吱吱......”
隨著我的推門,這個出現在我的童年歲月中無比熟悉的聲音,又重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只不過,記憶中,這個聲音很急促,因為那個時候,我對於父親的沒有理由的行為一直是反抗的。可隨著我的年紀增長,力量也一起增長的同時,我發覺我依舊對於父親的拖拽沒有反抗之力。好像隨著我的力氣增長,他的力氣也一起跟著增長一樣。
這種感覺在當時,我並沒有太過注意,現在想來,這些都不是正常的。
胖子的力氣我是感受到過,而同父親比起來,胖子之於我的力道,好像並沒有父親在將我拽進小黑屋時的力氣大。
想到這裡,父親那嚴肅的面容又重新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幾乎不怎麼換衣服,一直是以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民衣服的裝扮形象示人。居住在這裡的左鄰右舍,也都一直用老實農民的詞彙來形容父親。
這是我童年時,對父親的印象。
可如今的一系列不同的點出現後,讓我覺得,父親根本就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
一時間,我突然有些變的不認識那個我一直以為熟悉的父親了,甚至已經將他與神秘的二叔劃為一類。
小黑屋的漆黑依舊是我印象中的,過往的歲月中,陪伴我的只有角落中的燭臺中的蠟燭,而如今燭臺猶在,蠟燭卻早已經沒有。就好像這個院子猶在,但人卻不在了一樣。
在小黑屋的北面的牆壁與東面的牆壁交匯的角落,是父親自殺的位置。
當時,父親的缺少頭顱的身體就是躺在兩面牆垂直的交匯處,而頭顱就在他臥倒的身子底下壓的。一些他精心準備的帶有鋒利刀片的套環就固定在牆角。
如今這些套環還在,父親的屍體卻在那個地宮中,燃燒在火海之中。
在過往的歲月中,我很多次夢到過這個小黑屋,確切的說,是夢到過有父親屍體的小黑屋。
每次都會從夢中驚醒過來,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我再次回到這個小黑屋之後,會是什麼心理。
我想,應該有害怕的情緒,甚至這個情緒會佔據我所有情緒之中的很大的份額。因為,在父親沒有以這樣一種頭身分離,看上去有些恐怖的自殺方式了結自己生命之前,我對於他的威嚴也是很懼怕的。何況,他又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離開人世。
可當我再次進到這個小黑屋之後,那種我原本以為的懼怕的情緒,居然沒有出現半點。
小黑屋中的一切都同我最後一次見到過的一模一樣,那個破開鎖鏈之人,在進入到這個鐵屋子中後,並沒有動過任何東西,彷彿就是在觀摩一下父親自殺的地點一樣。觀摩完之後,就離開了。離開後連鎖鏈都要以一種沒有人動過的樣子,擺好,應該是不想讓人發現有人來過這裡。
在擺放父親自殺時用的道具的角落對面,擺放著父親幹農活時使用的農具,鋤頭、鎬頭、靶子......
我夢中的地下空間就是在擺放這些農具之前的位置,一直通向小黑屋的貼牆壁的後面。
當我一邊想著昨夜真切的夢一邊不自覺的向著農具的位置移去時,我突然發現了讓我心跳加速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