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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莊雲鋮到了,金霓到門前大喊:“金宇,開門,雲鋮來了。”
“金宇,你幹嘛呢?”莊雲鋮拍著門問。
“雲鋮啊,好兄弟,你等一會兒,”肖金宇也朝門外喊,“小霓,帶雲鋮去前大廳等我。”
“我不去!你把人放出來,她哪禁得住你打?”
“我還沒打呢。”
“我不管,趕快趕快,我找你有急事。”
“漬……”肖金宇猶豫半晌,望著豔琴,厲聲道:“起來,出去!過後再收拾你!”
豔琴忙起身,開了門,看見金霓,就撲倒在她身上,哭喊:“姐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你向少爺求求情,不要打我,不要攆我出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先回房去收拾一下下吧,有客人在呢!”金霓推開她說:“我會求金宇的,你先回房洗洗臉,他也出來了,看見你這樣又生氣,還不走!”
豔琴趕忙躲開,一個丫頭跟著她回房去了。
眾奴僕也急忙散了。
肖金宇把棍子丟了,緩緩走出來,笑道:“雲鋮,你來得真不巧,碰見我家這醜事。”
“幸而來得巧,否則你不得把那二太太嚇成什麼樣。”
“別說她了,她活該。”肖金宇見金霓一旁站著,就說:“定是你告密,雲鋮來了,你好好招待就是了,引過來壞我的事。”
金霓只紅著臉微微地笑。
“好了,我真又急事,也不騙你。”莊雲鋮拉著肖金宇往前廳走。
“什麼事?”
“借錢。”莊雲鋮直接了當。
“真不耽誤事,”肖金宇笑問,“多少?”
莊雲鋮伸出兩個手指頭,肖金宇挑了下眉,回身對金霓說:“叫老楊支錢。”
“嗯。”金霓也懂莊雲鋮所要得數額,自己去了。
“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還你了。”
“沒事,我還過得去。”肖金宇說,“我們都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你雖沒跟我說,我也沒問你,但也能從別處聽得到——你的火柴廠時運不好啊?”
“不好,本來就才開始盈利,誰知道又是放火,又是投毒,手裡的現錢被折騰沒了。”
“誰幹的?”
“日本人。”
“我就知道,”肖金宇冷哼道,“這些外國人就是在榨油,工人剛進來的時候好好的,過不了幾個月,身體就消受下去了,身上的油是真的被他們給榨乾的,我那個紡紗廠,紡紗的機器是從英國人那裡買的,他們卻不要錢,只要廠裡的一部分經營管理權,一言不合就可以搬走機器,我有什麼辦法,我倒想給工人們弄點吃得下去的飯菜,這些英**又不同意。”
“全國都是這樣的,沒辦法,我的廠搞標新立異,卻是這個下場。”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退路了,原先一百多號人,現在只剩四十幾個,他們都是兄弟,冒著危險回來跟著我幹,我不能虧待他們。”
“至少你很自由,一切決定自己說了算,這樣……挺好。”肖金宇說。
“欸——你今天不出門嗎?”莊雲鋮問。
“我每天都不想出門了,看著心煩,前些天聽說了你的事,本想著來看你,結果又遇見家裡這事。”
“到底怎麼了?”
“她們女人之間的事,無非吃醋,嫉妒生恨,然後幹一些蠢事,什麼移花接木,栽贓嫁禍……簡直跟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有得一拼。”肖金宇說著,冷笑一聲說:“還是娶一個老婆好。”
莊雲鋮呵呵地笑。
金霓支了錢,過來聽見了,笑道:“我又聽見你說我的好話了。”
“嘿,我說的都是真的,小霓,你一句話,我把豔琴給休了,從此再不娶別的女人。”
“請你還是有點良心吧,人家怎麼也給你生了個兒子,這樣把她休了,她沒法兒活。”
“幸好是生了個兒子,否則就憑她的人品,我留不下她。”
“別為難她了,”莊雲鋮勸道,“我剛見她哭得那可憐樣兒,定是知錯了,別在我走了後又審她。”
“雲鋮說得對,你可別動粗,拿著個棍子,又凶神惡煞的可嚇死人了,”金霓說,“我只看著就嚇得腿軟。”
“又不是打你,你怕什麼。”
“我可不敢保證,哪天你發瘋也打我,我可受不了,只怕一死了之。”
“金霓嫂子這樣的賢妻,金宇捨不得打。”莊雲鋮笑說。
肖金宇望她一眼,說:“我雖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善惡不分,小霓這樣的人,我重話也沒對你說一句,是不是,小霓?”
金霓羞紅了臉,笑道:“你們別說了,我沒被人這樣誇過,受不了這些肉麻話……哦,雲鋮,錢支取好了,等會兒老楊點清了就送出來。”
莊雲鋮點點頭。
“在這裡吃飯吧,別急著走。”肖金宇說。
莊雲鋮想著也沒事,就答應了。
“欸——小蝶怎麼沒跟來?”金霓問。
“我們各有各的事,她也辦事去了。”
“那允芸呢?她一個人在家?”
“上學去了,不回家。”
肖金宇突然想起她,心想很久很久沒見她了,恐怕有幾個月了,幾個月的時間,肯定又變了……
“你想什麼?”金霓看見肖金宇發呆,於是問。
肖金宇望向她,還在出神地想,允芸和金霓,不一樣的型別,不一樣的感覺,自己有金霓了,可一想起允芸,一看見她,仍有莫名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喜歡了她幾年了吧,從她十四歲起,到現在有五年多了,五年是個很長的時間……
“金宇。”莊雲鋮拍了拍他。
“哦,出神了。”肖金宇揉著眼,不讓莊雲鋮看出眼裡的異樣,笑說:“最近太累了,注意力不集中。”
金霓吩咐廚房做到去了,莊雲鋮和肖金宇仍聊天。
“芸……”肖金宇愣了一下,問:“芸兒,眼見要到二十了,你給找婆家了嗎?”
“不用找,她不要我管,尤其是她們仍在讀書的人,倡導婚姻自由,不再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了。”
“哦。”肖金宇簡單地回答。
然後兩人就說些閒話,敘敘各自遇到的事情,時間過得很快。
下午,莊雲鋮回家,見小蝶正痴痴地站在院旁的櫻花樹下發呆。
小蝶最喜歡櫻花,這棵樹是她特地買來種下的,現在比人還高一尺,雖然過了櫻花盛開的季節,但所有人都知道它明年還會開盛開的。
“小蝶,我回來了。”
小蝶回身,問:“怎麼這麼晚?”
“金宇留我吃午飯,中午留你一個人在家吃,對不起啊。”莊雲鋮表露出愧意。
“這有什麼,家裡還有秦嬸和蓮花,”小蝶似笑非笑道,“可她們都不上桌,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我沒想到,我以你會留在穎姐家吃。”
“穎姐留我了,可我回來了。”
“你——我——”莊雲鋮心痛了一下,說不出話,他沒想到小蝶也在擔心自己一個人吃飯無聊,所以才回來的。
“別說了,進屋吧。”小蝶問,“正事怎麼樣?”
“金宇很爽快,我去這趟還看了齣戲。”
“什麼戲?”
“我到時他正把他二太太關屋裡審問呢,拿著那棍子,把個豔琴嚇得半死。”
“他還打人?”
“你不知道,金宇脾氣可不像以前,我記得大清還沒亡那會兒,他爹也還關在大牢裡,他溫溫順順的,一身書生軟弱氣,現在一身匪氣,強硬得很,不過倒從沒聽說他打老婆,對金霓也好,今天我還在那裡,看他們恩恩愛愛的,我起雞皮疙瘩。”
“那你還賴在那裡不回來,害我一個人等你這麼久?”
“別提這事了,我要愧疚死了,你都想著我,我卻沒想著你。”莊雲鋮忙問,“穎姐那邊怎麼樣了?”
“她答應著找,我跟穎姐說了楊傲憫,她一點兒也不為所動。”
“我猜對了,我瞭解她。”
“你的意思是你瞭解她,勝過瞭解我?”
莊雲鋮好像覺得自己有點糊塗了,“不是,”他否認,又疑惑地說:我今天不正常似的,但我感覺你也神叨叨的。”
“我沒有,我是還在生氣。”她說著自顧自往樓上去。
“生我的氣?”
“你自己知道。”
莊雲鋮怵了一陣,跟著上樓,問:“小蝶呀,你知不知道你變了?”
“變什麼了?”小蝶駐足,回身看。
“你變得越來越像個‘女人’。”
“呵,我本來就是個女的。”她繼續走。
剛上樓,小蝶走到陽臺,看見一個人接近了自家的大門,然後站定,四處望了望,正看見她。
“請問,這是莊雲鋮家嗎?”這人喊。
“是,你是誰?”
這人聽見說是,就快步走進來,來到二樓底下,仰頭問:“我想問莊先生幾個問題。”
“誰啊?”莊雲鋮問聽見聲音,問小蝶。
“找你的。”
“我這剛上來,”莊雲鋮把錢交給小蝶,說:“這些錢收著,這月底發工資,補貼家用。”
小蝶收著,莊雲鋮又下樓,看見門前這人——並不認識。
“你找我?”
“是,莊先生,我有幾個問題要問。”
“哦,先告訴我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莊雲鋮看他樣子舉止謙和禮貌,自己也不能不近人情。
“我是政府裡的人,要問幾個關於曾祿的問題。”
“曾祿?”莊雲鋮心驚一下,想是北巖有事了,他怕自己說錯,便喊小蝶下來監督著:“小蝶,你下來。”
“哦。”小蝶把錢放好了就下來。
“你請坐。”莊雲鋮叫這個人坐著,自己也坐在桌子對面。
這個人人正是無蹤,他拿著一個本,擱在桌子上,小蝶也到了,挨著莊雲鋮坐著。
“謝謝二位,雍祿先生的翻譯曾祿面臨升職,將正式進入政府編制,我們需要核對並完善他的資料。”
“這樣啊,那你問吧。”
“據曾祿所說,莊先生是原鎮國將軍府之後?”
“是,父親**,原為鎮國大將軍。”
“嗯,”無蹤將這記下,沉緩地說:“這很重要,那麼,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曾祿?”
莊雲鋮記不得榮倉介跟自己所說的了,便推小蝶。
“呃……十年前,那時曾祿剛來到城裡。”小蝶不慌不忙地說。
“據曾祿自己說,他是鄉下人,那時並負擔不起學費和生活費等,這是你們替他負擔的?”
“是。”
“他東渡日本的時間是什麼時侯?”
“十年前的十一月。”莊雲鋮一個字不敢多說。
“什麼時候回國的?”
“去年七月中旬。”
“這一去有九年,你們聯絡過嗎?”
“他偶爾回來,回來看我。”
“二位,能說一說他的夫人嗎?”
“他的夫人叫陳琪兒,生了一個兒子,一歲多了。”莊雲鋮說,“去年曾祿工作穩定,他鄉下的爹孃相繼離世,於是接了陳琪兒來城裡同住。”
“呃……你們之間的關係好麼?”
“當然好,不過都忙,不常聯絡,逢年過節會串門。”
“他的老傢俱體住在哪裡?”
“城外南嶺,鳳平山的山坳中,李家莊。”
“嗯?”無蹤皺起眉。
“怎麼了?”莊雲鋮悄悄問小蝶,“我記錯了?”
“沒有。”小蝶平靜地說。
“我的舅舅家的閨女好像嫁到那裡去了,”無蹤凝思半晌,又說:“我記錯了,那是陳家莊,隔著老遠呢。”
“哦。”莊雲鋮笑一笑。
“據曾祿說,他有個弟弟在你家工廠工作,我想向他問問更詳細的情況。”
莊雲鋮想曾福是曾祿的親弟弟,這個人問得肯定會很詳細,但曾福是答不上來的,只要答錯一點兒就會引起懷疑,堅決不能讓他去問曾福,“他是在我廠裡工作,可他現在不在呀。”莊雲鋮說。
“去哪裡了?”
這問住了莊雲鋮,他有點慌亂,不知道怎麼答,只好把手放下去,擰了一下小蝶的大腿,示意她說。
小蝶思慮片刻,忙抱歉地笑說:“呃,他去……他回了老家,說是有事,但我不知道什麼事。”
“真的?”
“不騙你,你改天再來,他一定回來,他說過只要三四天的。”
“那好吧,”無蹤又問,“你們還認識哪些跟曾祿熟的,我再去問問。”
“不認識,我只跟他一個人來往,他的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
“哦,這樣啊,我沒什麼問題了。”
莊雲鋮只抿嘴點頭。
無蹤隨後告辭就走了,莊雲鋮卻有點擔憂。
“小蝶,你說北巖以中國人的身份進入了政府,這不是間諜嗎,我們自己可就是中國人,不僅不檢舉,還幫他隱瞞這些?”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北巖怎麼就往政府裡走了呢,我擔心這不是順其自然,而是有意為之。”
“你懷疑北巖就是間諜?”
“我沒說,但他做的事像這麼回事。”小蝶說,“我們姑且別管,北巖不同於其他朋友,我們在日本可依賴了他三年,這事就先替他瞞著,走一步看一步。”
“只有這樣了。”莊雲鋮忽說,“還有,曾福那裡,讓榮倉介給他交代交代,若那個人又來問了,曾福才能回答得沒有紕漏。”
“那明天我們一起去。”
“好。”
此時沒事可做,小蝶問:“要不要去廠裡看看?”
“不去了,他們都是老手,況且玳安和曾福都在,他們也不是吃乾飯的,一般事情他們都可以處理,我這個工廠主也休息休息吧。”莊雲鋮邊說邊倒下去,就趴在桌子上。
小蝶心血來潮,呢喃道:“我也要休息,嗯……哥,想睡會兒覺,你抱著我吧。”
“你自己去床上不好?我倆坐這桌子邊,看著不雅。”
“不想動了。”小蝶說著軟綿綿地倒在他身上,莊雲鋮就把她抱著,嘴裡念著:“小蝶,小蝶蝶,小小蝶,嘿,你說我給你取得這個名字怎麼樣?”
“名字,呃……就是我的代號嘛,你念著好聽,喊著好聽就是好咯。”
“我覺得可以。”
“你說可以就可以。”小蝶睜眼瞧他一眼,又閉上,舒服得要睡著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