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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稽城牆之上,眾人聞得文種之言,見越王模樣,哪還不知王后子魚之死並非如越王所說那般,想起那神秘女子之言,王后子魚之死乃是因越王一己之私。百姓心中暗生悲哀之意,看向越王陳勾再無半點尊崇之色。
感受到百姓投來目光,陳勾心下生出滔天怒意,方才那絲絲愧疚之色亦是被拋諸腦後,再也抑制不住多年以來壓抑的內心,環視城牆上之人面目猙獰道“爾等這是責怪寡人當年之行”。
一眾百姓感受到越王的憤怒,縱是心中再不情願,越王的威嚴亦不是尋常百姓可以觸犯的,一時間城牆之上竟是出奇的安靜,只是一眾百姓雖不曾出聲,卻也未再下跪告罪。
陳勾眼見此景,似是再度陷入瘋魔之狀,全然忘了此刻大敵當前,只見陳勾雙目冷意叢生,陰沉著臉時而淚流,時而又激動不已道“爾等可知,子魚之事寡人是何等的不忍,只是寡人又能如何,爾等可知寡人在吳國所受之辱,寡人還有何不能失去,寡人只有回了越國,才是我越國之王,此刻爾等竟是責怪起寡人,端是可笑至極。多年來寡人無不以雪吳國之恥而自省,然這會稽城中又有幾人以寡人為尊!”
百姓見越王此時模樣,哪還有半分往日之色,無不膽寒,文種見得此狀,知曉今日會稽傾覆已成定局,發出一聲重重嘆息聲,遂道“王上,此言確是傷了我越國臣民之心”只是其神情卻未有百姓那般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會稽百姓此時似是亦在文種出言之下,從震驚中甦醒了過來,一時間城牆上之越人無不低聲哭泣,或是為越王而悲,又或是為自己而悲,八年了,整整八年間,越人何嘗不以越王受辱於吳國而勉勵前行,農者勤於耕種期盼豐收而充糧倉,商者頻頻行走與列國聚錢財而資國,士者勤於政務施仁政而與民休養,兵者無不刻苦操練以求保家衛國。越人只當越國乃越人之越國,如今方知在越王心中越人不過是棋局之上一枚棋子罷了。
片刻之後,會稽百姓皆是神情默然向著歸家之路走去,許是在越人心中這樣的越王不再值得他們用生命去維護,這樣的會稽城亦沒有守護的意義了。
陳勾眼見百姓離去,未再有人出聲質疑,百姓之中亦未再有人看向自己,只是眾人臉上皆是流露著哀默之色,陳勾腦中頓時一片空白,胸口似是被千斤巨石擊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陳勾隨即倒地不起。
這一次左右護衛竟未曾扶起陳勾,只是神情迷茫看著倒地昏迷的越王,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
“哎”文種又是在心頭暗歎一聲。
“汝等先將王上帶回宮中”此刻越國軍士和隨行陳勾之大夫,見上大夫范蠡走上城牆來到眾人面前。范蠡見陳勾此刻模樣,神情頗為苦澀,對著吳宮一眾護衛說道。
“上大夫,眼下我等該當如何”文種見范蠡到來,又掃過越軍上下,只見越國兵士無不無精打采,情緒低落,若與吳軍交戰怕是毫無勝算。
范蠡聞言亦是環視了城牆守軍一番,繼而神情默然的望向眾人道“會稽城門我等怕是已無力守護了,若想保我越人不失,蠡想來現下只餘歸降一途,汝等以為如何”
“上大夫,決不能歸降,我王未下令諭,我等臣下如何能妄言歸降之事”跟隨越王而來的大夫齊聲道
“諸位將士,汝等以為呢”范蠡聞得眾大夫之言,亦不出言作答,而是轉身看向駐守城牆之越軍道。
只見越軍上下聞得范蠡之言,齊齊看了一眼范蠡,又望了城外列隊整齊的數十萬吳軍一眼,繼而神情閃過一絲迷茫之色,皆是低下了頭顱。
一眾大夫見越國兵士聞得范蠡之言,皆是低頭不語,士氣甚是低落,這般模樣,如何再戰吳國來犯之兵,皆是心中長嘆一聲,神情黯然的朝范蠡看去,深深一禮,卻未再作言語。
范蠡眼見眾人模樣,亦是悲上心頭,越國傳承百年,終要在自己這一代人手中覆滅了。
“上大夫,你我相交十數載,老夫知曉歸降一事絕非你所願,實乃時局所迫,老夫亦感同身受,汝自決斷便是,若我越人今後唾棄我等今日之舉,老夫願與大夫共同承擔”文種望向范蠡緩聲道。
“太宰,文兄”范蠡聽聞文種之言,心下頗有安慰,然苦澀之意更甚,一時間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一字也說不出來。
只見范蠡向著文種俯身一禮,不再看城牆之上任何一人。繼而范蠡轉身望向城外,運起神力雙目看向騎於獨角馬上之吳廣,言道“今日我越國讓尚公見笑了,不知尚公可願來城下一敘”
城外,吳廣等人俱是見得會稽城之變,此刻吳廣聞得范蠡之言,吳廣當即回聲道“上大夫之請,廣無有不可”說著,隨即揚鞭策馬,獨自向著會稽城門去了。
“公子,不可”孫天與伍嘉見吳廣竟是孤身前往,不禁急聲道,然吳廣已是策馬而去,二人亦只得揚鞭追去。
待吳廣到達會稽城下,只見范蠡望向吳廣淡淡一笑道“多年未見,尚公風采依舊,邀尚公來此一敘,蠡有一事還望尚公允諾”
此時,伍嘉,孫天二人亦是到達了會稽城下,見吳廣無恙正與范蠡交談,二人亦未出言,只是護衛在吳廣身側。
吳廣聞得范蠡之言,再看向范蠡處,不想數年未見,正值當年的范蠡竟是已有了遲暮之色,周身無不散發著蕭條之意.不知為何吳廣見范蠡如此模樣竟是心頭一痛,頗為感慨道“上大夫,直言無妨”
“我越人自立國以來,從未敢有絲毫鬆懈,由一城之地拓展至三十城之域,吳越紛爭由來已久,如今看來終是我越國敗了,然百姓無辜,越軍上下亦俱是我越國子弟,然三十萬精銳而今只存其三,蠡心中知曉,會稽破城已非人力可挽,今日之局,實非越人之責,蠡不忍我越人子弟再作無謂抵抗,蠡願替我越人受死,只盼尚公能放過我會稽臣民”說著.范蠡向著城下吳廣俯身一禮,今日再見吳廣,已再無昔日輕狂之色,說出這番話語,范蠡悲痛之餘竟有如釋重負之感。
吳廣心中期盼會稽投誠已久,然此刻聽范蠡道來,知曉應允范蠡所求,即可兵不血刃佔領越國都城,心下竟無歡愉之感,見范蠡如此模樣,吳廣不住唏噓,遂是向范蠡拱手道“上大夫言重了,廣初次統兵作戰,雖敗越國大軍,然見吳越兩軍盡皆死傷無數,廣心下亦是不忍再多行殺戮之事,若得會稽臣民歸降,廣定當善待城中百姓,至於越國兵士若有願降者廣定當一視同仁,若不願降者,廣亦不強求,放其離去,上大夫如此可好”
范蠡聞言,心下暗歎,還未及出言,只見文種聽得吳廣之言,遂言道“尚公所言若是不假,老夫自當開城相迎,只是如今我越王尚在,而我王並無歸降之意,尚公入得城中我會稽已無反叛之能,若我王執意要戰,再行兵事,還望尚公莫要傷及城中百姓”
吳廣聞言,即言道“這是自然,還請太宰寬心,廣當向天地起誓入得會稽城中,絕不行屠戮百姓之事”吳廣心中早有收服范蠡,文種為己用之願,此刻見文種亦是心存百姓,心下更為看重。
范蠡聽聞文種所言,卻是顧慮周全,又見吳廣起誓,心中再無疑慮,隨即看向文種點頭示意。
文種心中一嘆,繼而言道“傳令下去,開啟城門,不得再行戰事”
文達聞得文種傳令,不禁神情一黯,片刻之後,還是大聲傳言駐城兵士打開了城門。
隨著會稽城門的開啟,吳廣竟是兵不血刃的佔領了越國都城。<!--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