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大的,現在淪落到這種程度,你就不心痛嗎?”
痛。
這個字,就像一根鐵銷,劃了一下賀燃心尖兒上的那根弦,彈出來的都是躁動的音符。
一個男人,一生能有幾次機遇和熱情。
說不痛,不可能。
賀燃緩緩低眼,沉默了好久,才說:“老嶽,對不起。”
“賀總,我知道這個請求很不厚道。但是,還有那麼多跟著你一塊打江山的老同事。”老嶽動容,繼續遊說,“賀秦找了一幫門外漢身居要職,狐假虎威,搞的烏煙瘴氣。我們可都是在等你回去啊!”
賀燃點頭,“謝謝你們看得起,但我已經成家在這邊定居。我已經不是當年的賀燃了,我承擔不起這份責任,請你理解。”
老嶽失望地垂下頭,蒼老的手不停抹眼角。
賀燃暗暗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口那不怎麼堅決的態度,轉換話題說:“走吧,我請你吃個飯。”
聊天敘舊進行到十一點,深夜,風溫,城市喧囂褪去,賀燃把老嶽送回賓館。
從這到家得一個多小時,賀燃給簡皙打了電話,說今晚睡倉庫。
簡皙聽出了他情緒不高,但也沒多問,只囑咐他注意安全。
隨著運輸生意越做越順暢,賀燃已經能自主囤貨,他在城南和城西,各租了一間廠房做根據地。最近的那家,車程不過十分鐘。
賀燃躺在木板床上,聞著滿房的紙箱味,盯著空高的天花板發呆。
手邊的煙已經拆了第二盒,一根接一根,食不知味。
———
早幾天和陸悍驍約了今天聚餐。
賀燃一夜沒睡,早上四點又去搬貨發車。自從事業上軌道,這種辛苦活他便不再親力親為。今天一現身,倒叫那些小年輕員工們興奮異常。
到點後,他直接趕去約好的地方。
陸悍驍已經順道接了簡皙,簡皙留了母乳儲起來,所以沒帶萌萌外出。
只見賀燃一身黑T迷彩中褲,戴著墨鏡從車上下來。冷峻不笑的模樣,堪比走臺模特。
“騷包。”陸悍驍評價,切了聲,“我也有墨鏡,還會發彩光呢。”
簡皙受不了,“連個墨鏡都要攀比,你已經三十歲了好不好?”
“三十怎麼了?”陸悍驍說得理所當然,“三十的年齡,十八的身體,他比得上麼。”
賀燃走近,一把攬住簡皙的肩膀,“老遠就聽見你在逼逼,十八歲還能長身高,但你一輩子都別想長到一米八八了。”
“滾你的。”陸悍驍可氣,“一米八三礙著你了?不就比我高兩公分,能當飯吃?啊?”
賀燃拖出一個長長的尾音,“不能當飯吃,但能比你先娶到老婆。”
“操!絕交!”
簡皙笑死,“你倆別一見面就掐,跟倆小孩兒似的。對了,你家小孩兒呢?”
“考證。”陸悍驍似乎不太想多說。
賀燃低聲告訴簡皙,“別戳他痛處,表白失敗了。”
簡皙驚呼,“天。他倆什麼時候的事?”
賀燃還沒說話呢,陸悍驍冷颼颼的,“八卦夫妻,別往我傷口撒鹽了成麼?”
賀燃笑著走過來,攀住他的肩膀,“哥們兒,別怕,這事我有經驗。”
“說說。”陸悍驍當真了。
“要領就一個字。”
“哪個字?”
“上。”
“……”陸悍驍踢他一腳,“去你大爺的餿主意。”
賀燃笑了笑,沒接話。
這是個農莊,陸悍驍朋友開的,定位高階客戶,開業前,請他們來提前體驗。一下午,三個人釣釣魚,鬥鬥地主,過得好不愜意。
陸悍驍向來是個能侃的角色,嘴巴就沒停過,自嗨得特別過癮。
反觀賀燃,雖然保持一貫的高冷形象,偶爾罵兩句“傻逼”,但簡皙知道,他今天狀態有點不對勁。
晚飯吃了個農家宴,一桌的蔬菜瓜果深得簡皙鍾愛。倆男人都是肉食動物,清湯寡水挺磨人。
陸悍驍說:“回去路上,我要去燒烤店買幾個雞腿。賀賀你要不要啊?”
賀燃輕輕嗤笑,“不用。我回家有‘肉’吃。”
這小心機色色的,陸悍驍一聽就懂,又他媽被餵了一嘴的玻璃渣子。
牽掛萌萌,所以聚會散的早。
去簡家接回閨女,不到六點,簡皙和賀燃便到了家。
“老公,你吃不吃水果啊?”簡皙在廚房,把從農場帶回來的草莓拿出來。
賀燃“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簡皙從廚房出來,就看到賀燃靠在沙發上,頭仰著,閉目養神。
她腳步放輕,捧著水杯走近,“老公?”
賀燃睜眼,“嗯?”
“你今天很累。”簡皙把水杯放他手裡,“是碰到什麼事嗎?”
賀燃笑了笑,“沒有,今天起得早,搬貨累著了。”
簡皙斂下眼眸,想了想,又抬起看著他,“是不是對姚怡芝的事……”
“傻瓜。”賀燃直接打斷,“別胡思亂想。”
他微微嘆氣,“在警察局的時候,碰到了一些以前認識的人,鬧了不愉快,挺糟心的。”
簡皙挨著他坐下,輕輕搭著他的手腕,“如果你願意說,我可以傾聽。”
賀燃心裡,就這麼升起一團溫柔的煙,有著以柔克剛的偉大力量。
他看著簡皙,點了點頭,“嗯。”
於是,賀燃把下午發生過的事,撿重避輕地說了一遍。秦森、姚怡芝的父母、還有偶遇的老嶽。他語調平常,語氣平靜,用詞也平緩,彷彿那些激烈和糾結,都被一筆帶過輕描淡寫。
聽完,簡皙等他平復了些,才問:“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賀燃攬過她的肩,兩人的腦袋靠在一起,“我只想保持現在的生活,你和萌萌好好的,我多掙錢,給你們娘倆花。”
簡皙說:“現在就很好,我很滿足。”
賀燃笑的時候,鼻音微顫,“嗯,你滿足,我就滿足。”
簡皙下巴蹭著他的肩,看了看他的臉,那微皺的眉頭,還是將賀燃的情緒出賣了。
“我先去洗澡。”賀燃拍拍她,起身。
簡皙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心裡有了主意。
二十分鐘後,賀燃套了件黑背心,光著大腿走出來。
“簡皙?”客廳沒人。
賀燃邊擦頭髮,邊往臥室去。
“噓。”簡皙從裡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