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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快樂,絕大部分與村前兩條小河有關,被它們盛載。越山太大,山嶺逶迤,嶺下成谷,彙集泉水,成為溪流,村前的兩條小河,就是這樣形成的。
我們口中都叫它們是河,準備的說,只能算溪流。但是又比山裡的小溪要深要寬,有了些河的特點,能游泳,能築堤灌溉,會漲洪水,但比不了大河洪水,在這裡被稱作漲大水。
漲大水時,會衝擊出一些深水潭,一般都是在巨石附近,巨石衝不走,底下的泥沙被沖走,就成了深水潭。泥沙一般會在下游不遠堆積,成為沙灘,沙子一般都很細,非常鬆軟。
深水潭還會在堤壩出現,那個年代大修水利,小河上也常能見到修築的堤壩,就地取麻石堆砌,用了水泥粘合,特別牢固,圍起來之處,也常會出現深水潭。
說是深水潭,其實也不會太深,最深的地方能有一人深就不錯了,面積也小。因為漲大水的緣故,位置不固定,時常改變,但這難不倒我們,每有改變,都會被及時發現。
小河沒有名字,南面那條遠些,田間穿過四五百米的機耕道,才能到達。機耕道的稱呼,估計來自當時提出的農業機械化口號,直到長大後離開山村,也沒能用上。
機耕道更直更寬,橫穿百餘畝稻田,鳳凰山隊的稻田基本都在這裡,這條機耕道,是田地勞動的主要通道,相比于田間的田塍,我們叫它為大路。
這條大路雖寬,但本質是土路,走得多了倒也結實,不過雨天就難走了,田間勞作常赤腳行走,踩在上面一步一滑。這樣的一步一滑中,不知道趕過多少次牛,不知道挑過多少東西。
南面這條河,其實來得很少,河岸修建了高高的防洪堤,河堤上長滿了蘆葦,穿行其中,難見身影。河堤上有條小路,山邊有一座獨木橋,成鄧家山到石巷的捷徑。
河對面的山,產權一半屬於鄧家山,一半屬於石巷,鳳凰山人可以到這裡砍柴。山腳的旱田屬於鳳凰山,總共有十幾畝的樣子,貼著山腳是一段老港。
東面的小河相對近些,沿著屋前的馬路往東走不到百米就到了。作為附近村民的交通要道,河面上面修了一座石橋,記憶中曾經被洪水沖斷,後來重建,相當堅固,再沒有倒坍過。
我們口中說的河,一般都指東面這條河,距離近路好走,這裡才是我們的遊樂場所,也是大人們經常來的地方,洗衣洗被洗菜,夏天還會來這裡洗澡。
上面的石橋,形成天然的避雨避陽屏障,橋分兩孔,河水沖刷之下,一孔常有大量沙子堆積,一孔則水流不斷,旁邊砌了臺階,特地為蹲坐洗刷物品準備。
橋基堅固,有水的那一孔,常年有齊膝深的水,緩緩流淌,有時會在這裡釣魚,有時會在這裡游泳,並不優雅的“狗刨式”,就是在這裡學會的。
不但學會“狗刨式”,還學會了仰泳,漂浮水面也不會沉下去,也學會了潛水,能在水底游上半分多鐘,因此自以為水性可以,後來到弋陽表姑家玩時,才知道了自己水性有多差。
平原湖面寬見不到對面,三個表弟能穿過幾裡湖面,游到湖心小島,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出現時已經在了百多米遠。我嘗試著遊了十幾米,就遊不動了。
東面的這條河,也有一段老港。後來聽大人們講,才知道老港是原來的河道,過於曲折,漲大水時容易摧毀農田,因此大隊集中人力,重新開挖了河道,之前的河道就被稱為老港。
老港積水成泊,草木雜生,人跡罕至,特別適合魚蝦生長,常能長出大魚。我們有時候到老港放勾釣魚,有時候直接到裡面抓魚,大人們也會時常參與。
放勾釣魚最適合孩童好動天性,一根細線,一端的魚勾上穿上小青蛙或者蚯蚓,另一端找根細竹或者樹枝綁住,找到可能藏魚的深水處放下,等著魚上勾就行,一點不耽誤玩耍。
山裡特別適合一種叫“寸星”的魚,魚身寬扁偏黃,兩側排列一個個黑色的小點,如同稱上的稱星,因此得名,屬於鯰魚的一種。
遊速特別快,體表有粘液,很難抓到。喜歡吃青蛙蚯蚓類的小昆蟲,吃起來非常兇猛,一旦發現一口吞下,魚鉤上有細小的倒須,被吞下後再難掙脫。
放勾一般是在傍晚,夜間魚兒出來吃食,容易上勾。“寸星”生命力頑強,一夜之後取出來仍然活蹦亂跳,不過卻長不太大,能釣到半斤重的,已經是相當大了。
除了“寸星”,還有一種叫“黃丫頭”的魚,也容易釣,也長不太大。“黃丫頭”外形與“寸星”差不多,抓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它前端的兩個鰭堅硬如刺,攻擊力強,被它的刺打到一下,有觸電般的感覺,會麻木許久。
老港抓魚,選擇一段深水區,兩頭堆土截斷,用水桶或臉盆將水淘幹,魚就會出現,踩著淤泥一條條抓起,淤泥中還能摸到許多泥鰍,不一定能抓到多少,但過程卻無比快樂。
有時我們也會在小河中釣魚,釣魚裝置就此取材,魚勾一般用鐵絲做成,一頭磨尖,折彎成勾狀。魚杆用細長的水竹,魚線用長棉,魚漂用蘆葦杆,根據河水的深淺,在棉線的適當位置綁住,魚餌用捕來小青蛙或者挖來蚯蚓。
放在魚較多水面較平靜的溪流中,有時還會偷偷跑到別人家的魚塘,孩童時代缺乏耐心,當作了玩趣,很少能靜下心來等待魚兒上鉤,很少釣到過魚,多是魚餌不見只剩下空鉤。
河水中還能摸蝦,小心翼翼地翻開河水中的石頭,裡面準會藏著小河蝦,兩手一前一後,慢慢地輕輕地靠近,快要接近時全力一捂,就能抓住它。
蝦很警覺,細微的水面晃動,都會引起它的驚覺,蝦尾一曲一伸,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得非常小心,判斷要非常準確,新奇而又刺激。
大人們在河水中洗衣淘米,小魚成群結隊的就會圍一大片,捲起褲腳光腳站在水中,小魚會在腳上啄來啄去,癢癢的,有一種麻麻的舒服感,但是哪怕就在腳邊,卻很難抓到。
小河中裸露的沙灘,沙子細而柔軟,是我們非常喜歡玩耍的地方,即可以堆沙人挖沙坑,還可以在上面寫字畫畫。
更多的時候,是比試膽量,石橋沒有水而有沙灘的那一孔,成為較量最多的地方,比誰敢跳下,比誰跳得遠,還比翻跟斗和鯉魚打挺,決定誰最勇敢,本領最強。
河邊綠草茂盛,碧綠蔥翠,最適合放牛,只要稍微注意,防止牛上岸啃食禾苗或者菜地,其它時間可以盡情玩耍。
沙灘上還有一叢叢的蘆葦,高大茂密,裡面經常能發現鳥窩,有時能找到鳥蛋,有時能抓到小鳥。鳥蛋會被帶回家烤著吃,小鳥用來當寵物養,但是沒一次養活成功。
藉助蘆葦的掩護,還可以偷採瓜果,秋天收穫最豐。黃瓜、金瓜、梨瓜、西紅柿,這些是菜地裡的。還有果樹上長的,比如板栗、李子、棗等等。
沒有瓜果,還可以燒烤。沙灘上堆幾塊石頭,簡陋的搭建成一個灶,找些枯枝茅草,點燃之後,什麼都可以燒烤,比如地瓜、涼薯、毛豆、扁豆、豌豆等等。
用竹子做成弓,蘆葦杆就是最好的箭,即不會傷到人,也不會影響到射箭效果。經常比的是誰做的弓箭最好,誰射得準射得遠。
孩童放牛,玩心很重,河邊水草豐盛,牛繩都接得很長,一端繫上木樁,往河邊一插,牛可以在一個地方啃半天。有時玩心太重,一個地方系得時間太長,玩得盡興,牛卻沒餵飽,回家少不得受大人訓斥打罵。
期間惡作劇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偷採果蔬,最多的惡作劇,是在小道上挖個坑作陷井,坑面架上細木棍,木棍上用雜草鋪嚴實,再撒滿土,有人經過時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坑裡。
偷食果蔬,常會被主人發現,伴隨而來的就是高聲叫罵,這時我們就會小心躲藏起來,擔驚受怕的等待大人離去。放牛娃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直玩到天黑才騎著牛回家。
家鄉的小河,還藏著甲魚,刺甲魚是父親最拿手的本領。一根長長的竹杆一端,綁住一根細長的鋼筋或者鐵棍,在河底的沙石中刺來刺去,不久就能刺探到甲魚。
原理其實很簡單,甲魚一般在河溝水底的沙石中冬眠,藏得比較淺,不吃不喝一動不動。鐵棍或者鋼筋,能夠輕易刺入沙石中,就靠刺探的手感,來判斷是不是甲魚。
野生甲魚殼堅硬而有韌性,一旦刺探到,就有一種觸碰硬物又略帶彈性的感覺,與我們用鐵棍忤橡膠的感覺非常相似,還是很好判斷的。
刺探要控制力度,重了可能會穿透甲魚殼,輕了又穿透不少沙石,感覺不到彈性。有些人圖方便,刺探到之後,直接刺穿帶起,有些人則會用手將甲魚翻出,圖個新鮮完整便於儲存。
有時候會出現判斷失誤現象,比如刺到感覺非常相近的橡膠,農村溪流多是廢棄的鞋底,有時埋藏泥沙中許久的老樹,也會出現類似的手感。
野生甲魚殼背面深褐色,混雜溪流之中,與淤泥、青苔的顏色渾然一體,如果用手翻出,一個不小心失手,很難再發現。後來我學會了刺探甲魚,抓到過不少,也被甲魚溜走過幾只。
這樣的刺探其實是比較盲目的,因為不知道甲魚具體藏身何處,只能根據經驗大致作出判斷,因此每次刺探甲魚,往往要沿著溪流刺探一整天,才會有所收穫。
小時候感覺溪流中的甲魚還是非常多的,每當家裡來客人,從學校回來的父親,讓客人稍等,提起竹竿到旁邊的溪流中走上一圈,不久就能抓回幾隻肥碩的甲魚。
改革開放搞活經濟之後,不知道哪裡來的傳言,說是甲魚能夠抗癌。九十年代初期,更是聽說創造女子萬米世界記錄的馬家軍,平時吃的就是甲魚血。
農村也開始出現收購甲魚的商販,收購的價錢還挺貴,村裡無論青年還是壯漢,一窩蜂的都擁到溪流中刺探甲魚,有些還用上了藥物,甲魚數量開始急劇減少。
要知道以前父親用這種方法抓甲魚,一抓就是幾十只,然後用一個大木桶,裝滿谷康,將抓來的甲魚埋在谷康裡面,甲魚被抓後仍會繼續冬眠,藏在谷康中一動不動。
記得小時候去看望外公外婆,沒有其它像樣的東西表示孝心,父親常常裝滿兩蛇皮袋甲魚,用腳踏車給他們送去。
童年的玩具還有許多,大人幫我們做,我們自己也會做,比如風車、竹輪車、小**、水槍、推鐵圈等等,都是用蘆葦杆、竹子、樹枝等做成。
在生活清貧、物資匱乏的年代,我們的童年卻從未缺少過玩具,缺少過樂趣。<!--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