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大亮,皇兄已經去上朝了。
許斂神情恍惚地任由宮女給他梳著頭髮,忽然開口:“先帝是哪一年駕崩的?”
宮女愣了一下,低聲回答:“是景昌十九年春。”她心中奇怪,先帝駕崩時小皇子在皇陵前哭得幾欲昏厥,怎麼會忘了是哪一年?
不對……哪裡都不對……
許斂頭中隱隱作痛,他緊緊皺眉:“那一年是不是春天來得格外早,我記得宮牆邊的梅花都開了。”
宮女更是怔住,遲疑地說:“殿下……那棵梅花,景昌十七年的時候就已經被砍去了。”
許斂茫然地輕撫過已經微微攏起的肚子。裡面的小東西精力旺盛得很,總是動來動去。小怪物就很少動彈,乖乖地窩在裡面,以至於肚子都鼓起來了許斂還未察覺自己已經有了身孕。
到底哪裡出了錯?他明明記得父皇駕崩時飄著大雪,記得宮牆上的紅梅。皇兄呵在他耳後的氣息很燙,若不是嚴寒,人的呼吸不會是那麼燙的水霧。
他記得那頂巨大的棺材,奴隸們打著赤膊,麻繩深深勒進鼓起的筋肉裡,黝黑的腳掌踩在泥土中,踩壞了嫩綠的草葉。
許斂頭痛欲裂地急促喘息,那些溫暖的春光和刺骨的風雪破碎凌亂地交織在一起,在劇痛中揉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天氣漸漸炎熱,水榭中堆滿了冰塊。
亭中人仍垂著魚竿捉弄那些可憐的魚,懶洋洋地說:“斂兒如今有幾個月的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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