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把潮氣忍回去, 伏在他肩上點了點頭。
弟弟的身體單薄冰涼,柔軟的力道一下下輕搗在肩上,林松心都軟了,正要反悔再哄弟弟兩句,林竹已經靈巧地鑽出來,朝他一笑:“哥,我準備好了。”
早就準備好了。
林松目光在他身上一落,輕輕點頭,起身朝後退了一步。
林父有些待不下去,蹙緊眉峰起身要走,林松已經抬手把門關上,靠住門鎖,抱著胳膊偏了下頭。
“林松!”林父面色愈沉,正要開口呵斥,沙發上的林竹卻已經接通了影片。
一屋子的呼吸都瞬間輕了下來。
林竹反倒顯得比幾個家人都更平靜些,捧著手機迎上影片裡的熟悉人影,眼睛微微彎了彎,輕聲開口:“哥。”
“在家?”
鍾杳的聲音摻了隱約雜音,像是正在車裡,一手揉著額角,眼裡帶了點兒啞然餘悸:“嚇我一跳——這是要讓我幫忙賣抱枕嗎?”
鍾杳:“我以前倒是賣過抱枕,不過這種的估計他不太想要,也不知道掛微博上會不會有人買——我剛才試了一下,說有不健康內容,被遮蔽了……”
林松:“……”
林竹:“……”
林竹臉上燙得要命,嗆咳起來:“不不——不是!”
林竹几乎忘了自己要自首的事,根本不敢想自家大哥都把抱枕擺成了什麼不健康到會被遮蔽的姿勢,整個人都原地發燙,聲音壓得幾若蚊吶:“哥,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有關這個的謠言?就比如——比如衣櫃裡什麼的……”
“十來個——那個?”
看出經紀人的侷促窘迫,鍾杳也配合著壓低聲音,隔著影片給他做口型對暗號:“聽說了,不過剛才我看了看,材質不像是矽膠的,估計是他們傳得太離譜了。”
林竹整個人幾乎熟透,咬牙切齒奄奄一息:“總算還沒把數傳錯。”
鍾杳稍一沉默,沒忍心告訴自家經紀人自己還扣了個零,點點頭安慰他:“我知道都是謠言了,哪有那麼多?明明就幾個抱枕,讓他們傳得越來越亂七八糟……”
抱枕也似乎並沒好到哪兒去。林竹不敢在這個要命的話題上多作糾纏,輕吸口氣打斷他:“哥。”
鍾杳停下話頭,耐心聽著他的話。
林竹藏在口袋裡的手攥了攥,慢慢收緊。
早就準備好了……
他早沒什麼可失去的了,現在得來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賺的。他和鍾杳能高高興興的在一塊兒這麼久,哪怕真就到此為止了,也早就攢夠了能夠用來一輩子珍藏反覆咀嚼的回憶。
起先不敢說是因為自卑,後來是因為害怕,再後來其實就只是因為……太高興了。
太高興了,過得太開心了,每天都幸福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連心事都想不起來,所以就忘了說了。
鍾杳是他的光,從碰到這道光那一天起,他就暖和得幾乎忘了記憶裡的陰暗寒冷是什麼樣了。
他的能力是用來守護鍾杳的……這是件多值得驕傲的事。
林竹攥緊那柄鑰匙,冰涼的金屬已經被掌心捂得發燙。
林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細細彎成月牙兒:“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不準跟別人說……”
屋子裡始終寂靜,除了林竹一點點自述的聲音,靜得幾乎連喘息聲都聽不大清。
林松杵在陽臺,拳頭攥得死緊,聽著弟弟仿若無礙地一點點解釋著自己的能力,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些年來,這件事都在以什麼樣的方式折磨著自己的弟弟。
林竹在家的這些年來,沒睡過一個完整的好覺。從來不抬頭跟人對視,除了跟他,就只有和管家會多說上幾句話。
在外面活潑開朗的小少爺,回到家裡就安靜溫順得像是個只會喘氣的透明人。
明明也會跟他撒嬌,偶爾也會像是被寵壞了似的耍耍脾氣任性妄為……每到這個時候,他還會覺得欣慰,覺得是自己把弟弟寵得好了。
林松狠狠碾滅一根菸,眼眶通紅。
怎麼就沒早點兒發現呢?
他甚至不敢去想,這些年來,弟弟都是在以什麼樣的、隨時隨地可能被再一次拋棄的絕望和無助,為了滿足他們這些關心他的人,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去做他們期望的那個小少爺。
要是鍾杳敢不對弟弟好……
林松咬緊牙關,回到房間想要監督接下去的影片畫面,正聽見林竹的聲音停下,鍾杳的嗓音清晰地從手機裡傳出來。
鍾杳的聲音清晰微緩,聽不出太多情緒:“能讀心……”
鍾杳:“這麼……厲害嗎?”
鍾杳正走在路上,大概是趕得急,步伐有點兒快,畫面還有些晃動。
鍾杳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一笑:“我這是走了什麼大運了……”
鍾杳停下腳步,輕吻了下手機,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所以……我以後不用張嘴,就能讓你知道我喜歡你了?”
林竹身形微悸。
奇異的窒息感讓他幾乎發不出聲音,林竹張了張嘴,閉上眼睛,點頭。
胸口像是被忽然抽空,探進一隻手溫柔地細細撫摩著新舊傷痕,又護持著在一片暖融融的氣流裡安穩落定。
緊張到極點的心神悄然鬆懈下來,整個人忽然被虛脫似的精疲力盡裹牢。林竹心口滾燙,用力把後背抵進沙發裡,閉緊雙眼,眼淚卻還是難以為繼地滾落了下來。
“不行,還是——還是得說,說出來好聽,我喜歡聽。”
林竹的手輕輕發著抖,盡力穩定呼吸,對著他的鐘老師得寸進尺:“我隔著——隔著影片也讀不出來,得先看得到你,我得看到你,我想看你……哥……”
林竹拿不住手機,打著哆嗦小心翼翼放在腿上,爬滿了淚痕的臉埋進掌心,盡力壓著哭腔:“我想你……”
“想我就下來,我說給你聽。”
鍾杳終於站定,瞳光溫柔聲音和緩,胸口些微起伏:“你們家管家把我攔門口,不准我再往裡進了。”
林竹心臟狠狠一跳,霍地起身。
書房裡依然一片靜寂,林父林母相顧無言,不約而同避開了幼子的目光。
林竹無心多管,手忙腳亂撿起手機,徵詢地望向一旁的大哥。
“把臉擦乾淨再去,這樣像什麼樣子。”
林松假意虎著臉訓他,隨手關了影片,把兩條腿都在打顫的弟弟拉進懷裡,替林竹擦乾淨眼淚:“不準一下去就撲他……先晾晾他!給他立立規矩,聽見沒有?”
林竹心神早飛到了樓下,一會兒心疼鍾杳這兩天坐著飛機來回跑,一會兒擔心鍾杳突然過來有沒有耽誤拍戲,一會兒又惦記起了謠傳的一百來個矽膠娃娃,藉著大哥的胳膊站穩,憑著本能囫圇點頭。
一眼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