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師好著,雖然有些矛盾,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可往李簡這兒跑了兩回,回去之後,陳安致就堅決要跟她分手,沒半點餘地的樣子。歸念一直覺得是這混蛋攛掇了陳老師,卻死活想不明白一個心理醫生能整出什麼么蛾子。是以一直不太待見他,儘管知道李簡是斯坦福心理系的高材生,從業經歷又七八年了,卻還是看他哪兒哪兒都不順眼。這回,是第三次來他這裡。對方拉開椅子坐下,微笑著摁下了計時錶。“別瞪了,來,開始計費了。”*一場心理諮詢的時間通常是四十分鐘到一小時左右,陳安致在外邊沙發上坐了一個半鐘頭以後,終於坐不住了。頻頻往門邊走,苦於診室隔音太好,聽不到。會想他們在裡邊說什麼,會想她哭了沒有,也會想,她到底有多少心事,跟一個外人能聊這麼久,卻從沒跟他開過口。其實念念長大後的那些年,陳安致沒那麼瞭解她的心事了。小時候她不愛說話,怕生,在陌生的環境裡沒一點安全感,會一字不吭,看心理醫生時便需要由監護人陪護,一般是歸爺爺陪著,陳安致還能從旁聽兩句。後來她長大了,不再唯唯諾諾說不出話,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再做心理治療時,總是要比醫生還堅定地把他攆到門外去。也不知道在裡邊說什麼。陳安致正這麼想著,手機卻震動起來。他一看,李簡的。只隔著一道門,他打什麼電話。這個念頭閃過去,陳安致卻在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明白了。李簡專門打給他的,開了擴音。他聽到歸念說話的聲音,離得遠,收音效果不算好,有點雜,卻足夠聽清。“……其實,我覺得我的病還沒好,好不了了。我還是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賴在陳老師身邊,離開他一會兒都難受。”“我好像,沒辦法去正常地愛一個人……我現在看不到他,還是會覺得焦慮,會想陳老師在做什麼呀,出軌了沒有呀,他的課上有沒有好看的女同學呀,是不是喜歡他呀,想很多。”電話裡有李簡的笑聲:“不用擔心,這算是正常的焦慮。”“你別插話!”歸念呲了句,接著說:“反正看不到他就會覺得心慌意亂,想抓頭髮,想滿床打滾。可陳老師忙呀,不能天天24小時守著我,我得分心做點別的,總不能天天呆在他身邊當個小廢物。自己創個業挺好的,有事忙的時候,就不會總想著他。”她極少跟人說心事,打小心事重,婚後也一樣,哪怕是對著陳安致,話也總是說半截留半截,總要藏著點什麼心事自己琢磨。難得對著一個外人敞開心扉,說得沒什麼條理性,東一句西一句的。“我做過自媒體,雞湯公眾號也看多了,什麼‘好的愛情應該保持溫度,保持距離’;什麼‘只有舒適的感情才能長久,雙方得有各自的愛好、各自的空間,互不打擾’,道理我都懂。你不用給我講那麼多大道理,我自己能想通。”歸念沉默了會兒。“這一年我一直在想,我有沒有給過陳老師一丁點的正能量。他太好了,誰都知道他很好,好得不得了。”“可我好像沒那麼好。我沒恆心,沒毅力,沒有興趣愛好,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特長,我還有病。我沒多少存款,也沒有事業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創業剛開個頭就成天叫苦。”“我還總是莫名其妙的喪,喪起來的時候除了吃飯和睡覺,什麼都不想做……我好像除了一身負能量,什麼都沒有,人生也沒什麼明確的規劃。”李簡插了句嘴:“不用急,二十來歲的大家活得都很苟,過幾年就好了,你別總……”似乎被歸念瞪了一眼,他笑著停了話:“好好好,你繼續說。”歸念接著前邊說:“我總怕他跟我在一起,是因為責任心,怕他跟我結婚只是想好好照顧我,而不是因為喜歡和愛……我就是一個包袱,誰背誰累,我特怕我這個包袱越來越重,像以前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又把我甩下。”電話那邊沉默了會兒,一點兒聲都沒有。陳安致無聲聽著,聽到李簡問:“愛他麼?”“愛呀。”“還像以前一樣依賴他麼?”李簡的聲音。“不了。”歸唸的聲音頓了頓:“不敢了。以前天天纏著他,那時候臉皮厚,也不怕他嫌我煩……現在臉皮薄了,就不敢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情深不壽,越執著的感情越不容易長久。我怕纏他纏得久了,他嫌我煩,也怕成天說情話,他聽多了會覺得膩……”“他以前總說我還小,還不懂事,分不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迷戀。那段感情到了最後,他壓力很大,我好像總把陳老師弄得很痛苦。”“我想跟陳老師長長久久地在一塊,總得懂事給他看……我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活得充實一點,開心一點,灑脫一點,努力經營好自己,然後再去愛他。”隔著電話聽不太清,她好像是笑了下,又好像是掉眼淚了,陳安致分辨不出來。只聽到輕飄飄的一句,有一點點的,微弱的哭腔。“我就是沒他不行。”陳安致像被燙了下,心口一縮。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歸念不是多上進的人。中學時封閉式管理,課程再緊張,她也總是三天兩頭地逃課,翻牆出來找他,成績一直不好,高考分數也不理想;大學更糟,課程不多,歸念幾乎把除了主幹課以外的所有時間都浪費在了他身上。而在巴黎讀高商的三年,她變成學霸的原因,歸念也提過。是因為想他,一想他的時候就去圖書館看書,看枯燥且燒腦的專業書,看進去了,就不想他了。而她最近為創業花了那麼多心思,初衷也並不是因為有多強的事業心,只是在努力地經營自己,經營婚姻,讓深情得以長壽。李簡有點不是人,電話卡到這裡就結束通話了,不上不下地,挺難受。陳安致慢騰騰地坐回原位。冬天的冷風從半敞的視窗灌入,吹得人異常清醒。其實念念說得不對。陳安致想。他沒她也不行。*諮詢室的木門被開啟。陳安致瞳孔一動,收回心神。“結束了麼?”李簡回身帶上門,把歸念一人留裡邊,拿著一個記事本出來,失笑:“你家小孩可真刺兒。”本子上沒什麼東西,只寥寥記了幾個關鍵詞,陳安致站在他旁邊,看著李簡把諮詢記錄錄入電腦,仗著自己眼睛好,微微俯身就能看清他輸入了什麼。只聽李簡說:“沒什麼大問題,這兩年恢復得不錯,能寫進我手頭焦慮症裡的最成功案例了。”陳安致後背那股子涼汗才慢慢褪下去。“當然以後生活中也要注意,不要總想著保護她,也不要去傳達自己的經驗主義。這世界沒那麼壞,小孩長大了,不要總想著替她做什麼。矯正一個成年人的認知模式需要很長的時間,慢慢來吧。”陳安致點頭表示知道。歸念這四年一直沒來過,上一次檔案還是四年前備的份,李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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