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和地板的縫隙滲出大量黑水,祈天河猛地站起身爬到桌子上,然而黑水流動的速度很快,眨眼間整個十七層有一大半的面積全部被腐蝕得坑坑窪窪。
……這應該還是經過刻意控制後的結果。
在【故事】的副本里,黑水可以輕易讓一間旅館坍塌。
水位線一點點上移,祈天河用來避難的桌腿顫顫巍巍晃了兩下,徹底成了軟化的木塞,融化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他不可避免地一同入水,周圍員工亦然。
大家一塊浸泡在水裡,祈天河彷彿靈魂出竅,又如水中浮萍隨著波動亂流。他偏過頭,去看那些員工,這些人正在化為一具具白骨,沉到河底。
漫長的時光流逝中,不知過去多久,白骨發生變化,開始因為水裡的怨氣和陰氣重塑身體。
再次睜開眼,員工喚醒了自我意識。
黑水變化成模糊的人形,站在宛如大火燒過的十七層中,接受鬼員工朝聖一般的跪拜。
“脫離規則的掌控,”黑水啞著嗓音道:“跟我一起衝出小世界。”
雛鳥情節,員工對於這位讓他們覺醒自我意識的存在有著極強的依賴感,可惜比起依賴,他們更屈從於畏懼。
“總裁平時雖然不管事,但如果逃離,他會把我們挫骨揚灰的。”
員工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闡述同一個意思……可以走,但要先解決十八層的BOSS。
黑水冷笑一聲,開始朝十八層流動,祈天河就像垃圾一樣,被迫卷著也隨波逐流到上一層。
空蕩蕩的走廊裡,只有一間辦公室,又大又氣派。一整面牆幾乎都在用書進行裝飾,靠窗的地方擺放著一張實木長桌,一個長髮男人正支著頭,望向外面世界的廢墟。
隨著黑水到來,漂亮的羊毛地毯被腐蝕成巴掌大小地黑團,空氣中有種無形的東西在跟著在被燃燒,祈天河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兩個字:規則。
無形的規則正在被腐蝕。
直到這時,長髮男子才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當然也僅僅是一點。
他偏過頭,有著和白蟬一模一樣的容顏,只不過給人的感覺要更加難以接近,至少白蟬在面對祈天河時,神情會稍顯柔和。
正當祈天河下意識比較二者的不同,突然看到白蟬用鬼火拈了朵花,大概是受夠了這場鬧劇,準備不聲不響地解決黑水。
很小,能量卻很足。
祈天河依稀能感覺到這朵花一旦炸開,會是何等慘烈的效果。
這應該是過去的某個場景,他儘量放鬆心態,躲到不容易被波及的角落,順便對黑水的實力表示讚賞,竟然能和白蟬硬剛。
可黑水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指尖的鬼火,反而厲聲喝道:“臣服,還是死亡!”
六個字擲地有聲,在辦公室裡迴盪。
迴音消失,這片區域陷入一段冗長的沉默。過分的安靜下,祈天河感覺羞恥得快化開了。
白蟬也是一怔,指尖的火苗消失,用一種看珍稀動物的目光看待黑水。
先前在十七層時,祈天河曾經嘗試著呼喚鸚鵡,沒有迴應,這會兒不死心地再次試圖叫鸚鵡,依舊沒有得到相應。
倒是白蟬似乎感覺到什麼,朝這邊看了一眼。
祈天河連忙收緊思緒,儘量不胡思亂想。
不知好歹一詞似乎天生為黑水而生,他誤把白蟬的沉默當作恐懼,操縱有強腐蝕性質的黑氣朝白蟬湧去,這一刻祈天河終於知道白蟬為什麼要形容這條河流愚蠢。
是真的蠢。
處處是嗆人的味道,十八層的規則在打鬥中燃燒沒了。
黑水最終被打得服服帖帖。
目睹慘烈的一幕,祈天河像沒事人一樣開始總結知識點,副本最高BOSS的能力跟副本等級有著緊密的聯絡。
黑水再厲害,來到唯一的4S副本還是會吃虧,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能力特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祈天河的日常從在十七層看黑水鼓動NPC變成了圍觀打架。
接連打退這條河三次之後,白蟬也有些不耐煩了:“我對蠢人的耐心一向有限。”
黑水不死心蠱惑:“等脫離了遊戲桎梏,你會發現外面的……”
白蟬冷冰冰打斷:“我對了解蠢人的世界沒有興趣。”
黑水最近似乎讀了些書:“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可以把自己變得和我一樣,比如縮小腦容量,然後就能體會我的快樂。”
“……”
白蟬無話可說。
祈天河亦然,他寧願和某隻厲鬼廝殺,也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
偏偏事與願違,一切還在繼續。
“快樂?”白蟬的笑容裡終於有了情緒,卻是嘲諷,他望向窗外:“副本世界有其自己的執行規則,毀滅新生重建,到哪裡都一樣。”
黑水不能離開自己的副本太久,帶不走發展好的小弟,還有一個看上去超強的打手,滿心的不服氣。
“要不要打個賭?”黑水問。
白蟬沒有從對方構建的藍圖中找到快樂,卻似乎從黑水的愚蠢中找到樂子:“說說看。”
“如果我成功逃脫遊戲的掌控,你就來給我當打手。”
白蟬搖頭:“不划算。你贏了我失去人身自由,你輸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黑水突然變得聰明許多:“你等等。”
他打撈了幾具河裡地白骨,開始打造一個匣子,黑水對此很上心,到最後白蟬罕見的有了一分興趣:“很堅固,準備用來儲存什麼?”
“魂魄。”話音落下,黑水當場割裂了一部分陰氣,整間辦公室頓時陰風陣陣。
祈天河看到很多黑色的小點試圖逃離,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目光一轉,周圍連藏身的櫃子都沒有。百般無奈下只得冒險,掛在窗外躲避被捕獲。
屋內不時響起尖銳的嚎叫,聽得人頭皮發麻,祈天河手死死抓住窗沿,逐漸感覺到體力不支,過去一段時間,裡面的聲音漸漸降低。他儘量降緩心跳,實在沒忍住朝下看了一眼。
萬物縮減成模糊的黑點,和萬丈深淵也沒太大差別,樓上風大,剮蹭的面板生疼,這還是小事,每當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子難免會被颳得傾斜。
除了閉眼祈禱讓風停,祈天河什麼也做不了。上天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風終於小了,他鬆了口氣,肌肉微微放鬆……一抬眼,窗臺上趴著一個黑影正衝自己咧著嘴笑。
祈天河一驚,手指一抖,整個人向下墜去。
這個姿勢失重感格外強烈,半空中他勉強睜開雙眼,看見一張黑色的網,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就被打撈了回去。
“差點逃了一個。”黑水自言自語。
祈天河被捏成小圓點,一把按進匣子裡。
黑水又對白蟬說:“一旦我消失,這盒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