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有把椅子, 露露西會在下午悠閒地躺在上面曬太陽。
這座古老陳舊的城堡在迎接了女主人後重新煥發生機。厚重的窗簾被丟進了儲物室,取而代之的是輕逸的薄紗,炙熱明媚的陽光能隨時穿透這座古老的城堡。
託拜厄斯和露露西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一起出門遊歷。在數十年的時間內,他們的腳步幾乎抵達塞拉斯大陸的每個角落。
他們在最明亮澄澈的貝茨湖面跳舞,有幾隻透明的飛魚從他們身邊跳躍, 濺起陣陣晶瑩的水珠。
他們去過陽光燦爛的拉頓城。露露西雙手撐著下巴, 笑著坐在高高的石頭階梯上, 聽託拜厄斯與流浪樂手一起為她演奏。
他們穿過怪物叢生的幽暗的萊勒山谷, 抵達被稱為最溫柔的大海——特溫斯萊海域。在這片海中,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撫摸柔順的鯨魚。
託拜厄斯也真正允諾了自己的諾言, 他並沒有轉化成巫妖,而是將自己準備多年的材料全部扔進了地下室,和其他廢品一樣,永不見天日。
因為沒有轉化為強大的巫妖,凡人之軀的託拜厄斯無法避免的開始衰老。儘管他一直都在服用青春/藥劑,可除了時間,什麼都無法阻擋生命和青春的消逝。
當託拜厄斯長出了第一根白髮時,他將自己關在臥室裡生悶氣,拒絕與露露西相見。
露露西貼趴在門上偷笑,問屋內的託拜厄斯:“你現在後悔嗎?”
儘管託拜厄斯一直在變老,可露露西卻一點變化都沒有。她依然維持著曾經與託拜厄斯初見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她就像是嬌嫩如清晨的百靈鳥,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無限生機。
露露西始終這麼年輕,託拜厄斯卻從不追問為什麼,他好像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沒有好奇心的託拜厄斯聲音悶悶的,回答的語氣卻毫不猶豫:“不。”
露露西一點沒有感動,非常過分的恐嚇說:“可是沒有成為巫妖的你,會越來越老哦。”她誘惑說,“現在後悔,成為巫妖還來得及哦,我記得你的材料還在城堡裡。去吧去吧,我不會生氣的。”
門突然被開啟,託拜厄斯抱胸站在門口。
現在的他看上去大約三十幾歲了。儘管他的眼尾有了歲月的痕跡,可精緻的五官讓他看上去依然俊美出眾,而且因為這些年的遊歷,他身上也沒有以前的那種陰鬱氣質,而是變得儒雅隨和起來。
露露西仔細瞧了眼託拜厄斯,踮著腳尖,伸出手指去碰託拜厄斯的黑髮。她一邊笑著搗亂,一邊唯恐天下不亂的嘟嘟囔囔說:“白頭髮在哪裡呢?為什麼我沒有找到。”
託拜厄斯忽然向前傾,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動作一點也不重。
露露西瞪大眼,猛地抽回手往身後藏住。她看著託拜厄斯的眼神就像是看變態,故意說:“老爺爺一把年紀了,平時好好保養多喝熱水,就不要調戲小女孩啦~”
聽到少女的洋洋灑灑的‘好心建議’,託拜厄斯眼睛彎了起來。
他的笑容慵懶,眼廓深邃又迷人。經過數十年的歲月沉澱以及愛人的陪伴,他好像更迷人了。
露露西不禁在腦海中想了想託拜厄斯滿頭白髮的樣子,發現配合這張臉,那個時候託拜厄斯好像也還是很好看呢。
託拜厄斯牽著露露西的手下樓,說:“溫室中的新品種玫瑰已經開了,你想要去看嗎?你準備為這次的玫瑰取什麼名字?下一次我們要去哪裡?你喜歡精靈嗎?”
露露西站在樓梯上不肯走了。她從高兩階的臺階上俯視託拜厄斯,板著臉很嚴肅地喊他:“託拜厄斯。”
她說:“你不生氣了嗎?”一個強大的法師,應該很希望自己能永生不死吧。通常來說,實力越強大的人,越不能容忍和接受自己變得衰老和軟弱無力。
但託拜厄斯從沒有這種顧慮。露露西也曾經勸他轉化成巫妖,可託拜厄斯每一次都拒絕了露露西。
他有一次很誠懇的對露露西說:“你能答應陪我這麼長的時間,我已經非常感激,所以不能辜負你的期望。那些我答應你的事情,也都要一一做到。”
露露西聽了卻很生氣。她覺得託拜厄斯真是太傻了,他這麼傻,很容易被壞人欺騙感情的。
壞人本人露露西如是想。
露露西的問題古古怪怪,憤怒也來的莫名其妙。可託拜厄斯卻從對方沒頭沒腦的話中,理解了對方想要表達的真正含義。他看著露露西,覺得對方連皺眉生氣的樣子也非常可愛。
託拜厄斯認真地凝望臺階上的女孩,嘴角上揚,很輕地說:“如果我們兩個人的結合是錯誤,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這種不幸,那麼我非常慶幸那個人是我。”
他說這句話時,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他是發自內心的真正這麼覺得。
託拜厄斯將自己這一生為數不多的浪漫、所有的責任、全部的愛都給了露露西。
露露西怔怔看著託拜厄斯的眼眸,發覺自己好像從沒有見過這麼溫柔的目光。她遲疑地說:“你都不好奇我為什麼沒有變老嗎?只有你一個人承擔衰老,你一定會很難過吧。”
託拜厄斯的指腹觸碰上露露西的臉頰,搖了搖頭。他笑著說:“說實話,看見露露西沒有變老,我還為此慶幸了很久。你那麼愛美,如果你變老了,一定會很不開心吧。”
“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我希望你能每一天都很快活,希望你永遠無憂無慮。等我以後死了,你可以去愛另一個讓你快樂的人。那時候,你可以選擇忘了我,也可以偶爾回死寂森林來看看我,跟我說說話。”
露露西不滿控訴說:“你說的我好像個人渣哦。”她的聲音悶悶的。
託拜厄斯低低地笑了。他捏著少女的手掌,輕聲說:“如果我貪心一點,我會想要你只做我一個人的人渣。”
他埋下頭,抵著露露西的鼻尖,嘆息一聲說:“別哭。你這樣,我開始害怕你沒辦法忘了我了。”
露露西的聲音平靜到不可思議,她很驕傲地否定說:“我沒有哭,我不可能哭。只要我想,我很快就能忘掉你。”
託拜厄斯笑得很溫柔,順著她的話說:“好。”
後來他們又去了一次熱情洋溢的拉頓城,跟城鎮上的人一起歡慶新年。
日落時分,巨大的石柱映照著落日的光暈。流浪樂手始終坐在牆角,吹著浪漫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