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地回過頭,看向蕭垣冷硬的背影,瞬間就明白了蕭垣的打算,臉上滿是訝異,嘴巴一張一閉,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有些複雜:“我以為你會再猶豫一會兒。”
現下這個局勢,換作任何人做出這個選擇他都不驚訝,但蕭垣,他想都沒想過。
他對魔修的印象,向來是自私自利,無所不用其極,就算死,也得拖著人陪葬,尤其是這位魔尊,手段之狠辣,就連他們這些與世隔絕的守城人都有所耳聞。
半晌,他笑了。
看來除秋溟以外,又有那麼一個魔修,值得他正眼相待了。
程殊走了以後,蕭垣走向山洞,將幕遲廢了半天功夫才封印上的,軒晟的乾坤袋給拿了出來。
真沒想到,他也有當救世主的一天。
蕭垣臉上滿是嘲諷,仰躺在僵硬的石地上,喃喃自語:“操他孃的,老子不是反派嗎?!”
“反派”這個詞還是他跟幕遲學來的,想到這裡,蕭垣不甘地閉上眼,痛罵道:“媽了個巴子!早知道多親一口了!”
罵歸罵,蕭垣卻也沒有要退縮的想法。
天道這麼大費周章,連他孃的屠城的打算都有了,不就是為了抓到他,再弄死他,集齊六大天階法器嗎?
那他讓他集就是了。
既然註定活不了,倒不如痛快一點。
連累全城人陪葬什麼的,沒必要。
他自成了魔修以來,那一天過得不是刀尖上舔血,隨時可能被人暗殺的日子?
死亡,並不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衣袍內還有幕遲費盡心思佈下的防禦陣,蕭垣幾乎貪婪地嗅了一口上面的氣息,而後一點一點,破壞掉了這個陣法。
做完這些之後,他直愣愣地看著一片空白的布料,喃喃道:“對不起。”
幕遲費了這麼多功夫,遭受那麼多痛苦,就是為了保護他。
最後,卻是他自己,親手辜負了他的努力。
第六十三章
幕遲醒的時候, 程殊才剛帶他出了風息嶺。
他眼神帶著剛醒之時的迷茫,還以為抱著自己的人是蕭垣,下意識地摟緊了這人的脖子, 輕輕蹭了蹭,呢喃道:“我怎麼暈過去了?”
程殊猛地一僵。
一股麻酥酥的感覺自他脖頸上蔓延, 一路填充至四肢百骸,事先準備好的一肚子腹稿突然就忘了個乾淨。
心跳快得不正常。
他認識的幕遲, 向來是寡言, 冰冷,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幕遲醒時會說些什麼, 可能會生氣, 可能會質問,但絕沒有一種可能, 會像現下這樣, 語氣熟絡自然,懶洋洋的, 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問他怎麼了。
一時間,程殊竟覺得受寵若驚。
“怎麼不說話?”半晌沒得到迴應, 幕遲疑惑地抬起頭, 看到的卻不是那張囂張跋扈,帶著攻擊性的俊臉。
程殊尚沒反應過來, 冰冷就已在瞬間爬上了幕遲的臉,他甚至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重重的一掌就拍到了程殊身上,而後利落落地轉身, 衝著風息嶺而去。
他變臉變得實在太快,以至於程殊一時不察,竟還真讓他跑了回去。
程殊臉色一變,立刻衝了出去。
幕遲速度很快,但他本就有傷在身,修為與之程殊相比更是雲泥之別,被追上可以說是必然的事,因此剛跑出沒幾步,就被程殊拽住了他的手。
這顯然不是“齊殊”該有的速度,幕遲抬頭,這才正眼看了程殊一眼,然而眼神卻再無方才的半點溫情,冷得好像能結成冰渣。
“齊道友,當真深藏不露。”幕遲聲音冷硬至極,“放手!”
程殊被他眼中的焦急與暴躁刺得一愣,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秋溟……這麼在乎蕭垣?
他心下疑惑,卻沒有多想,魔尊蕭垣和他的師弟向來不合,動不動就大打出手,這個全修真界都知道,況且這段時間相處他也發現,蕭垣對幕遲雖然不算壞,卻一直惡聲惡氣的,他們?怎麼可能。
“秋溟,你冷靜一點。”
幕遲迴以他的,是滿目的冰冷:“我再說一遍,放手!”
“風息嶺的局勢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你回去也沒用。”
“放、手!”
程殊一頓,沉聲道:“抱歉,你現在還不能回去。”
“呵。”
一聲冷笑過後,幕遲毫不猶豫地抽出長劍,直直向程殊刺去。
他出手極快,電光火石間,二人就已戰作了一團。
幕遲的劍勢極為迅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招招都衝著程殊的要害,逼得對方不得不避,而後趁著程殊閃躲的功夫,瘋了似的往風息嶺衝。
程殊自是不會讓幕遲得逞,但幕遲修為雖低,陣法造詣卻是極強,各式各樣的手段層出不窮,短短片刻的功夫,程殊就見識了數十鍾聞所未聞的詭異陣法,一時間雖不至於讓幕遲逃掉,卻也對他奈何不得,
這讓程殊大為震驚。
一個蕭垣讓自己吃虧倒也罷了,可這幕秋溟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大陸修士已然強到如此地步了嗎?
眼看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程殊心下也越發著急。
雖然蕭垣已經決定了自我犧牲,但有四大世家阻撓,封印究竟能不能接觸依舊是個未知數,萬一天道失敗,最終還是會選擇毀滅曇城,當務之急,他必須儘快帶著秋溟離開。
“秋溟,我知道你著急,但你現在回去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說,連你自己都會死在那裡!”
“秋溟,你跟我走,我會帶你離開曇城,還會把你的傷治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們這樣打下去毫無意義,跟我走,好嗎?”
如果幕遲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發現程殊的語氣分外溫柔,可惜,此時的他完全注意不到。
他只覺得荒唐,和莫名其妙。
“跟你走?我和你非親非故,連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我憑什麼跟你走?”
“說吧,你到底是誰?抓我又是為了什麼?既然剛才不殺我,那我顯然是對你還有價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放我走。”幕遲冰冷的臉上竟是帶上了一絲扭曲的瘋狂,“但你要是再攔著我,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
今天以前,程殊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身受重傷,修為跌到十階的廢物地階威脅。
但可笑的是,面對幕遲這樣的眼神,他竟真的感受到了一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程殊沉默片刻,眼神有些複雜:“我姓程。”
幕遲何其聰明的人,在他說出這個姓氏的同時,瞬間就想通了他的身份。
“原來如此……”
幕遲忽然笑